眉婠並沒有回明月閣，反而出了府，帶著君拂向皇宮而去。順利地通過了朱雀門，沒想到穆淅竟然等在那兒。看見眉婠，急忙抱拳道：“沈姑娘，屬下奉太子之命，在此等您。”“哦？殿下知道我今天要來？”眉婠不禁好奇。“太子說，今日不來明日也會來，讓屬下在此等候就對了。”穆淅變得分外有禮，與以往見到的樣子大不一樣。可能是考慮到如今喻知白的身份，事事謹慎才是對他最好的幫助。“你們殿下可真會使喚人，回頭我幫你說說他。”眉婠眉眼彎彎，忍不住打趣都道。穆淅眉頭跳了跳：“姑娘千萬彆，太子殿下會以為屬下向您告狀了。”“不說也行，那你以後跟我說話不要這麼硬邦邦的，多不習慣……”眉婠嘟囔。“是……”穆淅悄悄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習慣這麼一板一眼地行事。隻是這沈姑娘，可是殿下心中在意的人，絲毫怠慢不得。彆人看不出殿下的心思，他日夜跟在殿下身邊，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沈姑娘，這邊走，殿下在等您。”靜靜地跟著穆淅行走在宮道上，眉婠越來越覺得周圍的景色有些熟悉，仿佛曾經來過這裡一般。不多會兒，穆淅便推開一座宮殿的大門，恭敬地說道：“沈姑娘，殿下在裡麵。”君拂在門外站定，寸步不離。看著眉婠進了去，才和穆淅一起將大門輕輕關上。喻知白站在大殿中央，背對著門看著桌後的一張屏風想得出神。眉婠偏著頭瞥了一眼，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便跪下行禮：“殿下。”“……來了。”喻知白回過神，急忙將她扶了起來。兩人坐下後，喻知白似笑非笑的詢問：“這裡可還記得？”“當然。”眉婠輕笑，“第一次與殿下見麵，就是在這慈壽殿裡。”“是第一次說話。”喻知白唇角帶著絲絲笑意，“第一見麵，可是好幾年前了。隻是那時候，是我偷偷看著你，你並不知道。”聽著他的用詞，眉婠忍俊不禁：“如此說來，我們也是舊相識了？”“算是吧。”喻知白也找不到比這個更好的說辭了，看著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女子，他雙眼愈發深沉，“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在這裡的約定嗎？隻是一年，我就完成了對你的承諾，葉家已經不複存在。”“多謝殿下鼎力相助。”眉婠由衷地說道，“若沒有殿下，此事怕是千難萬難。”“我做的這些，都是當初承諾與你的。”喻知白深沉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她，“你還記得我曾說過，會幫你回去的。”“我記得……”眉婠低眉順眼，並不看她。“婠婠……”喻知白突然脫口而出的稱呼令眉婠有些不知所措。“我想這麼叫你，已經想了很久了。你在大侑時，我隻能遠遠地看著你，你所遭受的一切我都毫無辦法。可是既然老天把你送到了我的身邊，我絕不會放開你的手。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嗎？”眉婠慢慢揚起小臉，明亮睿智的眼眸此刻水光泛濫。看著眼前如神一般的男人，她顫抖著聲音開口：“我已不是以前的我，那時候的永賢是乾淨純潔的，現在的我與地獄爬出來的鬼魂沒有區彆，我再也回不去了。”“永賢一直是永賢。”喻知白眸光堅定，語氣深沉，“不管是以前的英氣颯爽，還是如今的運籌帷幄，你一直都是世人敬仰的永賢公主，一直是我心中的你，從未改變。”眉婠隱忍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可是我不是命久之人……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或許一年，或許五年，我沒辦法陪你走到白頭……”“我知道。”輕柔的聲音頓時抹開了她心中的那份痛楚。她仰著淚臉，呆呆的問：“你知道？”“嗯。”喻知白疼惜地為她擦去眼淚，眼裡儘是溫柔，“中元節那晚，我就知道了。你需要服藥，還需要期頤前輩看病。不過我相信期頤前輩，他能治好你哥哥，必定能夠治好你。我更相信你，你不會忍心丟下我一個人的，對不對？”“你……”眉婠內心複雜不已，眼前的男人對她的好，她都知道。隻是……“婠婠，相信我。”喻知白握著她的手，一字一句道，“無論以後會怎樣，我都不會離開你，永遠。”眼前的男人，眼神真誠而深情，從小生活的小心翼翼的他格外穩重而可靠。眉婠看著他的眼睛，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點了點頭。這一刻，即是永恒。“婠婠！”喻知白激動地一把把她抱在懷裡，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我等了這麼多年，想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你了。”“傻瓜……”眉婠淺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輪椅上那驚為天人的男子，不禁開口，“其實第一次在聖上壽宴見到你時，我就在想，這樣的男子，世上再無第二人了。”鬆開懷中的佳人兒，喻知白寵溺地笑了：“你可知，為何父皇此次賀壽，我久住京城而不回雲陽嗎？”“為何？”眉婠不禁好奇。“因為在雅閣見到你戲弄葉書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走了。”眉婠看著他寵溺的笑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低下頭，餘光卻突然瞥見他溫熱寬大的手掌有一條深深的疤痕。“這是趙婕留下的？”眉婠一把抓住他的手，看著傷口並未愈合，還是有絲絲血肉顯露在外麵，焦急地詢問，“怎麼不叫禦醫？傷口不包紮，感染了可如何是好？”“無礙的。”喻知白看了看手心，笑道，“習武之人，這點小傷不用包紮，過不了多久它自然就會好了。”“誰說的。”嗔了他一眼，眉婠便把他推到凳子上坐下，“幸好我怕你傷口裂開，帶了一瓶燕子巧粉末……把上衣脫了。”說著，便拿出那早已備好的玉瓶放到一旁。剛脫下外裳的喻知白瞥見那熟悉的玉瓶，不禁有些發笑：“怎麼，你知道了？”“趁我睡著闖到我的閨閣中去，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開著玩笑，眉婠將他的裡衣脫了下來。看見後背上幾條猙獰的疤痕，眉婠頓時說不出話來了，“這麼久還沒痊愈？你如何不反抗？讓她公報私仇打得這麼厲害。”“真的沒什麼事，我皮糙肉厚，很快就會好了。”喻知白安慰她，“那晚，真的是我故意激怒她的。苦肉計若不做的真實一些，又怎會觸動人心呢。”“你……”輕歎口氣，眉婠不再說話，小心翼翼地將傷口處理好，拿來乾淨的布條包紮一下，便將玉瓶遞了過去，“留著，明日再讓穆淅給你換一次藥。燕子巧藥效不錯，這幾天應該就會結痂了。還有啊，練武動作不要太大，當心撕裂了傷口。”“知道了。”喻知白看著碎碎念的小女子，心中泛起一陣暖意。“跟我來，帶你去個地方。”不待眉婠回答，喻知白便拉著她出了門。繞過幾座宮殿，便來到了紫薇宮的後門。“這裡是有近道的。”他輕輕一笑，推開一扇塵封的大門，裡麵似是一座佛堂，滿屋都是蠟燭。眉婠定睛看去，中間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塊靈牌。“這是……淳蘭皇後的靈位？”眉婠吃驚，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淳蘭皇後，靈位居然在這裡。“母後病亡，父皇日夜思念，便在她曾經住過的紫薇宮悄悄建了這座佛堂，掩人耳目。想她了，便來走走。”喻知白點燃了六柱香，拿了三柱遞給眉婠。“此事，阿嫻不知曉嗎？”“她並不知道。”喻知白笑了笑，“你也知道阿嫻的心結，若是她知道了，這塊靈位也會被她拿走的。瞞著她，就當是給父皇一個念想吧。”眉婠點點頭，不再說話。喻知白拿著檀香，對著靈位拜了拜，道：“母後，兒臣多次跟你提及過的永賢，今天兒臣帶她來看您了。若您泉下有知，也該欣慰了。”眉婠也虔誠地拜了拜，道：“淳蘭皇後，我會代替您，好好照顧殿下和阿嫻的，您安息吧。”檀香繚繞中，兩人離開了佛堂。回到東陽宮，兩人說了會兒話。如今喻知白為監國太子，事務繁忙，抽出半日時間來已是不易。眉婠見穆淅抱著一大批奏章前來，不顧喻知白的挽留，與君拂先行出宮了。回到尚書府，剛進明月閣，便看見燕衣儷衣喜上眉梢地盼著她。見她回來了，便急忙迎上來：“姑娘，君拂姑娘，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眉婠疑惑。“二公子！二公子醒了！”“二哥？他醒了！”眉婠有些不敢置信。這些天洛蔻蔻都沒有往她這裡跑，她好幾天沒聽到沈長安的消息了。“對！今日一早，洛姑娘給二公子送藥過去，卻聽見二公子說‘水……’，洛姑娘高興壞了，急忙給他喝了口水，沒想到水一喝，二公子就睜開眼睛了！這會兒，夫人和四少夫人、小少爺、六姑娘表姑娘都在呢，方才管家已經派人去通知老爺了！夫人說您回來了就讓您趕緊過去。”“我這就去。”眉婠讓君拂回去歇著，自己一人就往朝霞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