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的這封密信或許不能說明什麼,但是京兆府尹陸大人有案情要說,正在殿外等候。”“傳。”宣皇淡淡道。“傳陸大人覲見!”海公公高聲道。殿門外等候許久的陸照匆匆上殿,行過禮後,開口說道:“啟稟皇上,昨日,兵部尚書沈大人家中小妾,在京郊城外被人殺害。臣帶人搜尋半日,在不遠處的密林中找到了凶手。“隻是臣找到那凶手時,他不知為何已經暈了過去,臣從他身上找到了凶器,確認是凶手後便將他收監在京兆府尹的大牢。從他身上,臣還找到了一張奇怪的地圖,臣派人前往,發現地圖中所標注之地竟然是一處秘密軍營。“臣覺得此時非同小可,可能有大人物要牽扯進來,便向宮中請求支援,配合著肖大統領帶領五千禦林軍,我們已經控製住了秘密軍營。皇上請看,這便是在軍營裡找出來的武器。”陸照說完,便有一隨從將一簇箭矢與一把匕首呈了上來。海公公接過,放到了宣皇麵前。一瞬間,看清了箭矢和匕首的官員,尤其是一些武官,更是忍不住心驚肉跳。“官箭?”宣皇冷冷地看了一眼,嗬嗬一笑,“真是朕的好臣子啊!會替朕分憂,幫朕培養軍士了!”一瞬間,天子怒氣充斥著朝堂。文武百官,默不作聲。“將那亂臣賊子帶上來!朕要親審!”這一刻,葉廣宗的心,已經冰涼。很快,黑衣人便被帶了上來。去掉了臉上的金屬麵具,一個中年男人蒼白的臉龐出現在朝堂之上。他在大牢裡被動過刑,此刻正有氣無力地跪在金鑾殿上。宣皇一個眼神,張林便心神領會,上前審問道:“大膽賊人,快說出私建軍營、私練軍士是受何人指使,陛下天恩浩蕩,免你一死!”跪著的男子緩緩地抬起頭,無神的雙眼看向葉廣宗所在的方向。葉廣宗頓時冷汗連連,微眯著眼睛盯著男子,仿佛在警告什麼。男子頓了頓,視線便離開了葉廣宗,在每個大臣身上都流連了一瞬,最後抬起頭,用微弱的聲音向宣皇說道:“無人指使,是我一手策劃的。”無人看見葉廣宗長籲了一口氣。張林見狀,便繼續問道:“你為何要行造反之事!”“哈哈哈哈……”男子突然笑了,看著威嚴無雙的宣皇,眼底居然是一片冰冷,“大宣建國以來,已經曆經四五代皇上了,你們當然不記得,當初你們大宣是怎樣東征西伐,掠奪彆人的家園才建立起了如今龐大的宣國!“你們忘記了,可是我們忘不了!我們這些小國之民失去故國,隻能苟延殘喘在宣國的庇佑之下!可是我們不需要這樣的庇佑!我們要的是故國!我們的故國!哈哈哈哈……若不是這次失策,我們遲早會殺了你!”男人的手,狠狠地指向宣皇。一時間,大殿之內,無人敢吭聲。宣皇眯著眼看著跪著的男子,半晌淡淡地說道:“朕護佑大宣所有子民。歸順者,朕自會護他們安樂太平;反叛者,朕同樣不會心慈手軟。拉下去,午門斬首示眾,警告舉國百姓。”“是。”刑部尚書應了聲,便有侍衛前來將男子拉了下去。他既不反抗也不掙紮,哈哈大笑著被拖走了。“陛下,那城外軍營怎麼辦?”張林問道。“連根鏟除,不放過一個。”葉廣宗蒼老的身軀顫了顫,硬扛著沒有露出破綻。幾年經營的心血,這是他最強有力的臂膀,一朝之間,全部消失了。“好了,此事就告一段落,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宣皇掃視了眾人一眼,便將視線停在葉廣宗身上,“此次是朕誤會丞相了,朕在此給丞相賠不是了。”“陛下!”葉廣宗嚇得急忙跪下,雙手伏地,“萬萬使不得!眾位大臣也是替陛下分憂,才性急誤會老臣,如今誤會解除,老臣也放心了。”“丞相如此大度,大宣之福。”宣皇淡淡一笑,“張大人,還不謝過丞相。”張林聞言,急忙向葉廣宗行禮:“微臣謝過丞相不追究。”“好了。”宣皇繼續道,“此次,沈大人痛失愛妾,朕便允沈府所有人,都有不受詔便能自由出入皇宮的權利,也算是給沈家兩位姑娘之事,做的一點補償。”“多謝陛下。”沈鎮急忙謝恩。自由出入皇宮?如今的大宣國內,除了葉家,便隻有他們沈家了吧。退了朝,沈鎮便匆匆回了府。說完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一切,沈鎮也是感慨不已:“咱們聖上老當益壯,表麵看來,這事與葉家沒有任何關係,聖上也隻是除掉了一個叛賊而已。可是誰不知道,聖上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隻是沒有深究罷了。”雲氏秀眉輕皺,忍不住開口問道:“此話怎講?”沈鎮看了一眼愛妻,耐心地解釋道:“此事尚有諸多謎團尚未解開,可是聖上卻聽信叛賊的一麵之詞,匆匆結案,可見聖上的目標隻是鏟除這些秘密軍士,並沒有要揪出幕後主使的意思,因為聖上的心裡比誰都明白此事是何人所為。“禦史台敢在證據如此模糊的情況下,直接彈劾葉廣宗,背後一定有聖上的支持,而聖上恐怕早就查出什麼了。你想,官箭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一枝官箭便是在告訴所有人,這件事一定與朝中某個大官員有關係。“另外就是張林手中的密信,也說明了朝中有大人物在主導……可是聖上仿佛都忽視了這些關鍵,唯獨聽信了叛賊的話,就了結了此事,甚至沒有動搖葉廣宗的地位。可見,聖上是有意為之。”雲氏緩緩地點著頭,在沈鎮的分析下漸漸明白過來。眉婠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沈鎮,沒想到一直嚴肅寡言的父親,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人。看來,能在朝堂上摸爬滾打這麼久的人,怎麼可能像表麵看到的那麼簡單。那麼,葉廣宗呢?他是不是也想明白了這些。半晌,雲氏輕輕開口:“老爺方才說,此事是雲陽王暗中促使的……”聞言,沈鎮的神色有了一絲慎重,緩緩說道:“你忘了?那密信中說道,八公主恐怕知道了反賊的身份,所以反賊才寫信給某人。但是大家都知道,八公主身後,可是深不可測的雲陽王。八公主此番作為,沒有雲陽王同意,她是不會這麼貿然的。我甚至懷疑,昨晚給禦史台張大人送密信的,就是雲陽王的人……”雲氏心下一驚,急忙道:“葉廣宗老奸巨猾,老爺您能想到,葉廣宗怎麼會想不到!”沈鎮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若是他能像我這般冷靜下來,定然是能察覺到皇上的意圖,以及雲陽王的推波助瀾。“可惜,此刻葉廣宗恐怕正被憤怒和恐懼衝昏了頭腦,私練的死士沒了,皇上還懷疑到了自己,他怎能不慌?我想,若是沒有雲陽王給陛下諫言,按照陛下的脾性,此番葉廣宗不死也要脫層皮。雲陽王既然留著不動葉廣宗,定然有他的道理,我們隻管等著。”眉婠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並不言語。因為她的父親,此刻已經猜中了一切。看來,沈鎮並不像表麵那樣的粗心與懦弱。在大宣朝堂上這麼多年,不是心思縝密之人,是做不到這樣的。又待了一會兒,在雲氏的陪同下,沈鎮換衣裳去了,眉婠便也順道回了明月閣。沒多久,便聽到燕衣帶回來的消息。沈瑞安被皇上賦予重大兵權,開春便前往西境,鎮守大宣與西戎的交界城池。沈定安被任命為新軍教頭,訓練新招的幾十萬兵馬。皇上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加大沈家的兵權,加上對皇上忠心耿耿的大將軍,足以製衡葉廣宗暗地裡籠絡的羽翼。畢竟,如今能夠完全信任的臣子,除了自己一手培植起來的大將軍曹將,就隻剩下和喻知白聯盟的沈家。對喻知白,皇帝完全放心。不為彆的,就因為即使他手裡掌握著大宣最神秘莫測的琵琶坊,連皇室都要禮讓三分的琵琶坊,但是卻毫無條件的,告訴了宣皇。這無異於告訴宣皇,隻要他想要,琵琶坊隨時都可以是他的。又過了幾日,君拂帶回來消息。說葉家這幾日收斂了許多,葉家四個兒子也甚少露麵,葉家名下的所有產業都沒有之前那麼囂張,仿佛是在忌憚什麼。眉婠冷笑。忌憚?他們當然是在忌憚。這幾日,葉廣宗也應該冷靜下來了,想想便能知道,皇帝已經懷疑到了葉家頭上,朝堂上匆匆結案便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警告自己。若是自己再不知收斂,內部又有什麼幺蛾子的話,怕是皇帝也保不住他了。不過,葉廣宗想要收斂鋒芒,度過這段異常敏感的時期,也得看眉婠讓不讓了。趁你病,要你命。如今,葉廣宗在宣皇那裡不可動搖的忠臣形象已經出現了裂痕。試想一國之君,知曉了自己的臣子私下招募士兵秘密訓練,會是怎樣的心情。所以,隻要再來一劑猛藥,讓宣皇知道葉廣宗不止私練軍士這麼簡單,還有更多他想不到的事情。葉家,必亡。今日是好日子。樂馨有孕,葉家失寵,沈定安沈瑞安加官……眉婠決定暫時不想下一步,明日之後再說吧。想著,便往朝陽閣而去。洛蔻蔻說,沈長安已經能局部輕微動彈了,想必距離徹底蘇醒,要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