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有些慌亂地轉過身,看見一女子站在不遠處。她唇角含笑,雙手抱胸,手中拿著一把寶劍。八公主!黑衣人心中一驚,怎麼會遇到八公主?雖然八公主不認識他,可是他卻是知道八公主的。難道,她一直在跟蹤自己?想到此,他眼神陰騭地看了一眼死去的二姨娘。這個女人,果然會帶來大麻煩!喻知嫻看著不遠處遲遲不說話的黑衣人,知道他心中此刻肯定千回百轉。於是冷笑一聲,快速地拔出寶劍,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就向他刺去。黑衣人大驚。雖然八公主也是他們的目標,可是此刻顯然不是除掉的好機會。且不說八公主武功如何,單是在此處打鬥,很快便會引來城防兵。想到此,他便揮劍抵擋,幾個回合的防守之後,趁著一劍逼開八公主,立刻施展輕功,遠遁而去。此刻,暗處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喻知嫻並沒有馬上追,而是轉過身去查看二姨娘的情況。見她斷氣,這才放出一道煙花。煙花在空中綻放的一瞬間,華沂城一隊巡防的兵看見白日裡天空綻放的焰火,領頭的兵大喝一聲:“有情況!”說罷帶著十幾個兄弟直撲郊外。另一邊,黑衣人眼見八公主並沒有跟上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冷靜下來想了想,發覺八公主出現在此處絕不是偶然,可能雲陽王已經知道了此事。思及此,便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墨紙硯,快速的在紙上寫了什麼,而後吹了一聲口哨。不久,一隻乳白色的鴿子便盤旋而來,停落在黑衣人手臂上。黑衣人將信紙綁在鴿子腳上,向著空中一拋,鴿子撲騰著翅膀向著遠方飛去。暗中,一道身影悄悄地朝著鴿子飛走的方向掠去。黑衣人這才籲了口氣,快速朝著一座山走去。不遠處,一道人影默默地跟蹤著他,沒有絲毫的氣息外露。大約半個時辰後,黑衣人走到一座山穀,山穀十分隱秘,在幾座高山的中間。山穀裡有一座小小的軍營,裡麵許多軍士走來走去。黑衣人停下了腳步,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這才大步向著軍營裡而去。不過,就在他大步往前的時候,後腦勺卻突然遭人狠狠砸了一下,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倒下前,他隻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雲陽王的人……這是他最後的意識。穆淅看著眼前倒下的男人,沒有絲毫停留,扛起他快速朝回走去。一盞茶的功夫,便回到了二姨娘死亡的附近。放下男人,穆淅從他身上摸出筆墨紙硯,畫了一張簡易的地形圖,在幾座山之間,重重地畫了一個點。將筆墨紙硯連同地形圖放回黑衣人的身上,看了眼不遠處幾十個京兆府尹的捕快正在地毯式搜索殺害二姨娘的凶手,穆淅微微勾唇,轉身悄悄離去。二姨娘死亡的消息傳回尚書府的時候,君拂早就已經回來了。她拿著一隻死掉的鴿子,遞給眉婠看。眉婠將鴿子丟在一邊,展開從它腳上解下的信紙,信中內容簡約,是給朝中某位大人物通風報信的。眉婠瞬間笑了起來:“很好,看來這次要動一動葉光宗在聖上心中忠貞不二的形象了。”言畢,眉婠便將信原封不動地交給君拂,道:“把此信給八公主,今晚要勞煩她去一趟禦史張大人的府邸了,禦史台彈劾百官,比任何人都適合站出來檢舉。”君拂應了一聲,轉身離去。明天?眉婠笑了笑,大年初二,緊急召集大臣開朝,怕是大宣有史以來頭一次。等著看好戲吧。而此時,大侑皇宮。金碧輝煌的仙玉殿裡,鶯歌燕舞,聲樂此起彼伏。主殿上,美若天仙的永心公主眉媃正嫵媚地躺在主位上,手中拿著一串嬌豔欲滴的葡萄慢慢咀嚼著,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歌舞表演,不帶一絲情緒。“還沒回來?”放下葡萄,她不耐煩地詢問身後的婢女。那婢女立刻跪下來回道:“許是陛下正在忙,沒及時召見綠萍姐姐,公主放心,您是陛下最喜愛的妹妹,過不了多久陛下就會來的。”眉媃秀眉緊皺,沒好氣地瞪了婢女一眼,道:“我要皇兄過來乾什麼?我要的是文初琛!自從大宣回來後,這都多少時日了,他總共就來過兩回,每次匆匆忙忙,連口茶都沒喝。不知道皇兄又給他安排什麼任務了,忙得都沒時間見上一見。說好讓他當布衣卿相的,一年未到又給召回朝廷了,本公主怎能不煩!”婢女唯唯諾諾地忙稱是,再不敢多言。“算了算了,都下去下去,真礙眼。”眉媃不滿地看了眼滿屋子的鶯鶯燕燕,想到了文初琛,心中甚是煩躁。身後的婢女便對著大廳使了個眼色,歌姬樂師們便都齊齊停止了動作,恭敬地退了下去。正在這時,貼身婢女綠萍興衝衝地跑了進來,大聲說道:“公主,奴婢遇見了文將軍,將軍正往仙玉宮來呢!”懶洋洋地躺著的眉媃瞬間驚坐起來,對綠萍說道:“快,給本公主更衣!”半晌,當眉媃打扮得美豔無比地出來的時候,文初琛已經在大殿等候多時了。“見過公主。”文初琛行禮。“你們都下去吧。”眉媃屏退左右,這才急忙上前扶起文初琛,嫵媚地看了他一眼,“將軍真是個大忙人,接連幾月都見不到人,莫不是把永心忘了。”“媃媃,並不是我忘了你,隻是這幾月皇上交給我的事情太多,忙不過來,實在抽不出空來看你。”文初琛語氣淡淡地說道,言行舉止間透著絲絲疏離。眉媃顯然感受到了這份疏離。都說女子的感覺最為靈敏,眉媃發覺自從宣國回來後,文初琛對自己再不像之前那樣親密,隱約,眉媃知道是因為何事。拉著文初琛的手,眉媃帶他坐到了主位,偎依進他懷裡,輕輕地開口:“文郎,你可是還在介意那件事?”文初琛怔了怔,並未接話。感受到男人身軀僵硬,眉媃知道自己猜對了,便輕柔地撫摸著男人的胸膛,柔柔地開口:“那件事媃兒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媃兒真的沒有和那異邦之人發生什麼。“當晚,媃兒接到一封書信便去了那個亭子,可曾料那異邦之人也來了,他喝的醉醺醺的,看見媃兒便想動手動腳。媃兒自然是抵抗,正在推搡中,便被那幾位使者看見了,媃兒也是百口莫辯。文郎,他們都不相信我,你怎能不相信我呢。”文初琛不為所動,開口問道:“那你說,那異邦之人手裡的書信怎麼回事?那分明就是你的筆跡,世上還有哪個人會寫出與你同樣的字?”“永賢!她會模仿我們所有人的筆跡!”眉媃急了,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這句話。直到看到文初琛臉色變了又變,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時間,竟無言。“嗬嗬,一個已經死去一年的人,莫非從棺材裡爬起來,特意跑到大宣去寫封書信陷害你?”文初琛冷笑,一把推開眉媃,站起來理了理衣擺,轉身欲走。“眉媃,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子。不但不知悔改,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卸責任。這次幸虧永賢已經死了,若是沒死,豈不是真要替你背黑鍋?我真是看錯你了,如今的你哪有半分當初溫柔善良的模樣?你比永賢,真的差了不止一點。”“文初琛,你站住!”眼看文初琛要走,眉媃大聲喝住他,“怎麼,你後悔了?你心裡還是放不下永賢是嗎?嗬嗬,好一個癡情的種!當初不知道是誰為了權力,為了得到我,不惜偷私印陷害自己的青梅竹馬……”“住口!”文初琛死死地盯著她,眼神再沒了往日的半點溫柔,“眉媃,此事陛下已經下令不許再提,你彆口無遮攔,惹怒陛下!”“威脅我?”眉媃站起來,扭著嫵媚的身姿慢慢走到他麵前,冷笑著,“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文初琛,你真是好狠的心腸啊!”“都是你逼的。”文初琛說完便轉過頭不看她。“嗬嗬,我逼的?”眉媃仿佛又恢複了高傲的樣子,得意地看著文初琛,“我不僅要逼你,我還要嫁給你!明日我便去請求皇兄,開道聖旨把我嫁給你。“這輩子你是甩不掉我的,我知道你所有不堪的過往和見不得人的秘密。除了娶我,你彆無選擇。否則,你的這些秘密明日便會家喻戶曉,讓野心勃勃的文將軍也嘗嘗被千萬人唾罵的滋味。”“你!”文初琛怒火中燒,看著眼前女人帶笑的臉隻覺得十分的諷刺。他選來選去怎麼就選了個這麼蛇蠍心腸的女人,想當年永賢是那麼優秀那麼耀眼,她永遠都是那麼淡然那麼美好,笑容從未在她臉上消失過。若是永賢,絕不會露出這麼猙獰的表情。文初琛再次看了一眼眉媃,心中更覺煩悶,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隨便你!”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仙玉宮。文初琛走了,眉媃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轉而是滿滿的戾氣。“還惦記著永賢是嗎?男人真是賤,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永賢已經是一堆白骨了,是你親自拉她下的地獄。若是永賢活著,怕是會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吧……嗬嗬,不論永賢是生是死,你永遠都彆想得到她!”另一邊。文初琛心煩意亂地走出仙玉宮,長籲一口氣,不禁暗暗諷刺自己。如今這一步,都是自己選的,不管後果是什麼,都得自己承受。看了眼仙玉宮,文初琛的眼神竟不自覺的看向仙玉宮旁邊那一座氣勢輝煌的宮殿——永賢宮,那是大侑女諸葛永賢公主生前居住的地方,如今舊人已經入土,永賢宮也變得冷冷清清。大侑皇宮,唯一一個用封號作為宮殿名稱的公主,永賢是古往今來第一個,可見侑威帝對她的寵愛與喜歡到了何種地步。永賢死後,眉旭不是沒想過鏟平這座宮殿。可是朝中大臣皆不同意,聯名上書,不得不令眉旭打消了這個念頭。想到永賢,仿佛還是昨日的事情,文初琛發現自己從未像今日這樣想念永賢。還記得每次見到他,永賢都是梨渦淺笑,一雙充滿智慧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他,仿佛會說話一般。充滿智慧的眼睛?文初琛突然想起了大宣宮殿上的那個女子。那雙眼睛像極了永賢,智慧又有光芒。想到此,文初琛眉頭緊皺。那個女人,如此熟悉大侑的《皇家戒律》。據他所知,大侑的皇家秘傳戒律,哪怕是一些大臣也無權知曉,她作為一個遠在大宣國深閨中的女子,是怎樣知曉的?這一刻,他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動了一下,腦中形成了一個大膽又瘋狂的想法。想到極有可能是這樣,文初琛全身竟有微微的顫抖,他快速出了皇宮,禦馬疾馳回府。剛進府就吩咐左右,道:“快叫叢先生來!快!”屬下見主子如此著急,也不敢怠慢,急忙跑去側院。不一會兒,一位老者便步履蹣跚地小跑著過來,拜見道:“將軍,這麼著急把老夫叫來是何事?”“先生快來!”文初琛喝退左右,將老者扶到下座,“先生,有沒有人大難不死,易容後改頭換麵重新開始生活的?”老者思慮半晌,緩緩道:“不是不可能……將軍是在懷疑誰嗎?”“是,我正是在懷疑她……”得到了老者的肯定,文初琛眼神閃閃發亮,“先生,如何斷定那人是否易容重新開始的呢?”“依老夫之見,若是將軍懷疑的那人是死人,那掘墳開棺查看骨骼便能一探究竟。若是未死之……未死之人經由改頭換麵之術重新出現,可不好判斷哪,除非他本人或是給他易容之人親口承認……”屍骨?文初琛想到眉旭今日的打算,不由得激動起來。自己無權開棺查看永賢棺木裡是否真的有一副白骨,可是完全可以借著這次的行動……想到此,文初琛頓時渾身充滿了力量,早已經把永心公主請旨成婚之事忘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