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登記處坐著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女人,穿著很刻板的製服,看上去有點不耐煩。排在曾嵐和莫嘯白前麵的那一對離婚夫婦在登記員麵前又吵得不可開交,曾嵐看了不知怎的,心裡竟也跟著隱隱不安起來。莫嘯白握住她的手:“寶貝,現在想要反悔還來得及。”曾嵐笑著搖頭:“我不打算反悔。”莫嘯白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可是我想反悔了。”曾嵐的手用力反握住他的手:“相信我。”登記員終於搞定了那一對夫婦,煩躁得口乾舌燥,拿起茶杯站起身去一旁的飲水機倒了些熱水,無意間瞥見曾嵐和莫嘯白交握的手,愣了愣神。“你們倆是來離婚的?”登記員大姐問。曾嵐點頭:“是。”“我看你們倆感情挺好的,有什麼問題非要離婚啊?”莫嘯白笑了:“是,我們倆感情挺好的。”說著又望了一眼自家老婆。登記員大姐挑挑眉,她坐鎮離婚登記處這些年來,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兩個如膠似漆的人來排隊離婚的。“離婚原因是什麼呀,有沒有希望調解一下?”曾嵐搖頭:“不用了,我們已經達成了一致。”登記員大姐看看莫嘯白:“確定了?這鋼印按下去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兒。”莫嘯白笑得爽朗:“沒那麼嚴重,大不了過兩天我們倆再來複婚啊。”登記員大姐怒了:“嘿,你們倆真是夠了,離婚結婚是這麼玩的嗎?”鋼印被敲上,清脆的兩聲響。莫嘯白拉著曾嵐的手走出了民政局大門,寒風料峭,日光倒是很好的。“咱們回家吧。”他說。“嗯。”曾嵐答應著。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車子停好,莫嘯白拉著曾嵐的手走到自家大門口,卻忽然站住,轉身抱住她:“老婆,你想離婚我都成全你了,你能不能也成全我一個請求。”“啊?什麼請求?”曾嵐問得有點心虛。其實她已經猜到了。“不要搬走,不要回你原來那間房子去住。我舍不得你,見不到你會瘋的。”他說得很深情。她心裡一陣甜蜜,嘴角彎起:“你連你家隔壁都買下來了,還說這些做什麼?”從他告訴她買了隔壁那套房子起,她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如果是為了迎接她媽媽的到來,這準備也做得太充分了些。況且時間那麼短,根本來不及布置。其實從一開始這房子就是莫嘯白為了曾嵐準備的。他就是算準了將來曾嵐要跟他離婚,然後用這套房子把她留在身邊。這個精明的男人!季姝聽了這些笑得扶額,語氣裡是滿滿的無奈:“曾嵐,你家小白為了你可真是絞儘了腦汁了。這是你的福氣,攤上這麼個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既尊重了你的選擇,又增進了你們倆的感情,兩全其美啊。”曾嵐也笑著:“可是這樣和住在一起根本就沒什麼區彆。”“怎麼會呢?好歹也是分開住了,個人空間都大了一些吧?”季姝問。曾嵐苦笑著搖頭:“不,你錯了,這樣分開住兩套房子,個人空間反倒被徹底壓縮得微不足道了。”莫嘯白有曾嵐“新家”的備用鑰匙。所以這根本不是曾嵐自己搬過來住,是連帶著把某人也搬過來了。曾嵐搬過來的第一天,莫嘯白借口幫她搬東西,一直在客廳待了一下午,然後順理成章地與她一起吃了晚飯。晚飯後就一直賴在沙發上,陪她看電視,直到她去洗澡,還是不肯走。曾嵐有點無奈了,便告訴他想要休息了,言外之意你回你自己家去。可某人卻乾脆裝睡,死活累得走不動了。曾嵐搬過來的第二天,莫嘯白晚上依舊來研究所接她下班,然後打著給她做烤魚的幌子,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吃了晚飯又主動洗碗,還貼心地幫她整理衣物,於是一磨蹭又到了睡覺的時候。大家都困了,自然也是走不了了。曾嵐搬過來的第三天,莫嘯白已經在她的衛生間裡擺上了自己的牙刷、剃須刀,還有毛巾。曾嵐搬過來的第四天,莫嘯白乾脆把自己的衣櫃搬了過來。曾嵐搬過來的第五天,樓上的書房裡多出了一張辦公桌。……季姝笑得全身都發抖了:“你說你們倆這是在鬨哪樣啊?錢燒得難受啊非要換房子玩?還是對門。”曾嵐氣惱地皺眉:“我今晚回去一定要跟他好好說說清楚。”季姝一手打在曾嵐肩膀:“你傻啊!這樣不好嗎?兩個人開心就好了,你乾嗎明明喜歡他還要把他推開?那麼矯情不丟人嗎?”曾嵐歎口氣:“可是這樣,跟離婚前完全沒差啊。”季姝搖頭:“有差就壞了,難道你希望他變成結婚前那種花天酒地的浪蕩子?他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黏著你,才說明他愛你。要是離了婚就成天瞧不見人影了,你高興嗎?”曾嵐想了想,一臉嚴肅地道:“肯定不高興。”季姝翻了個白眼:“你這死心眼兒的性子,也隻有小白治得了你。曾嵐,我很高興看到現在這樣的你們倆,小白一插科打諢,你那些死教條就都沒法用了。”曾嵐笑了:“說的也是。”因為這個男人,她真的改變了太多。似乎所有的堅持,到了這個人麵前,就都微不足道了。“對了,你最近怎麼樣?和楚晨相處得還好嗎?”曾嵐問。季姝歎氣:“唉,彆提了,一提這人我就鬨心!”和曾嵐與莫嘯白的“分居”相反,最近楚晨和季姝正式“同居”了。因為季姝不想搬家,所以楚晨就堂而皇之地住進了季姝家。小白聽說這事兒笑了好久,一直跟張逸白他們說,楚晨這是被女王“包養”了。楚晨聽了覺得十分沒麵子。卻也沒法還嘴,因為事實上他就是被包養的那個。起初的想法就是,季姝肚子一天天地變大,楚晨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住,便堅持要親自照顧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季姝住慣了自己的房子,那就隻有楚晨大少爺發揚風格搬過去了。想法是好的,可實踐起來真心困難。因為這位楚大少,根本就不是個會伺候人的主。楚晨沒搬來的時候,季姝一個人住,雖然偶爾做家務累點,可事事也都是井井有條的。自楚大少搬來之後,災難就開始了。楚少搬來的第一天,把蘇打粉當成太白粉倒進鍋裡,於是一整鍋的糖醋裡脊冒出了白色的泡沫。不止如此,他刷碗的時候把色拉油當成了洗潔精,結果搞得一整個洗碗池全都油膩膩的。季姝氣得叉腰罵道:“你不是說你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嗎?生抽和老抽哪個是醬油分清楚了嗎?”楚少委屈地低頭,過會兒偷著拿出手機打開百度。季姝又氣又笑:“彆查了,兩個都是醬油!”楚晨搬來的第二天,往牆上釘釘子掛胎教壁畫的時候砸到了手,手指頭腫得跟蘿卜一樣,於是好幾天都不能乾活。季姝勸他去醫院找張逸白,他卻礙於麵子死活不肯去。楚晨搬來的第三天,往洗衣機裡倒了半袋洗衣粉……楚晨搬來的第四天,晚上睡覺打呼嚕的聲音吵得季姝睡不著……楚晨搬來的第五天,居然,感!冒!了!因為前一天晚上季姝嫌他打呼嚕太煩,把他迷迷糊糊趕去了客廳睡……“這簡直是一個災難,曾嵐你明白嗎,我這是被小鬼纏上了啊!”季姝說得心力交瘁。這回變成曾嵐笑得扶額:“你乾嗎非要他做那些家務事呢,找個保姆不就好了?”季姝冷哼一聲:“那小子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楚晨感冒之後徹底變成孕婦季姝照顧他,於是深感歉疚,便說要找個全職保姆來做家務。季姝聽了隻是白了他一眼:“到頭來還是隻能靠花錢?那我自己也花得起,還要你做什麼?你明天就給我搬出去!”一句話說完楚晨就蔫了,再也不敢提請保姆的事情。曾嵐有些困惑:“為什麼你不答應請保姆?這樣對你們倆而言,難道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季姝搖頭:“錯!想著用點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那就是大錯特錯!既然花錢就可以,我還要他做什麼?他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嗎,他不是為了我可以去死嗎?他的那些決心究竟是一時衝動還是能堅持不懈,不是看他給我花了多少錢。我就是要讓他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好好體會一下,什麼才是柴米油鹽,什麼才是真正的生活!也隻有這樣,他才能真的有這個覺悟。然後,如果他反悔了,起碼也是嘗試過了。我也不會再怨念。”曾嵐拉起季姝的手:“季姝,你還是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