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對曾嵐說了謊，但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一向嚴謹認真的曾嵐卻絲毫沒有懷疑他，反倒踮起腳主動吻了他。那一晚他抱著她在懷裡，直到她累得熟睡，他還是覺得心跳得那麼快。她已經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完全給了他，可他為什麼還是覺得不夠呢？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忽然想起高興說過的那句話，愛情不應該是占有，而應該是給予。這就對了，想要平複他現在忐忑的心情，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自己的全部都給她，全都給她。所以他要保護她，給她一個幸福的沒有風浪沒有沮喪的避風港。雖然曾嵐沒有說什麼，季姝也已經看出來，莫嘯白那小子又一次化險為夷了。於是也不禁奇怪起來，這小子究竟怎麼變的戲法，怎麼曾嵐看上去不但原諒了他反倒還更愛他了似的。果然是高手。周五的下午，曾嵐把手上的實驗托付給了秦征，便開車去家裡接季姝去醫院。一路上季姝表現得都很平常，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異樣。雖然是張逸白親自囑托過的，可該排隊也還是得排一下。鄭醫生有些愧疚，對兩個女人保證，半個小時之後肯定能排到。季姝滿不在乎地笑笑，客客氣氣地送走了鄭醫生之後，便與曾嵐一起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閒話家常。一個年輕女孩流著淚走進手術室，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手術室關上門，曾嵐和季姝還是聽到了慘烈的哭聲。旁邊一個老婦人歎了口氣：“這孩子才二十歲，就被個四十幾歲的賤男人給騙了，這都是什麼世道啊！”曾嵐麵色一緊，目光隱隱露出不忍。季姝卻一臉的習以為常：“那有什麼，這種事情還不都是你情我願的，誰也沒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老婦人用異樣的眼神瞥了一眼季姝，轉過臉來神色慈祥地看向曾嵐：“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這麼大歲數還來做人流，不怕將來懷不上嗎？”曾嵐神色尷尬地與季姝對看一眼：“啊，那個……”這個問題還真心不好回答。季姝卻爽朗一笑：“大姐你搞錯了，她是陪我來的。”“啊……這個……”這次換那個老婦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您是那位女孩的母親？”曾嵐轉移話題問。“不是，我隻是她的房東。這姑娘一個人來A城，懷孕這種事怎麼能告訴老家的父母，唉，都是作孽……”那女孩很快就被推了出來，鄭醫生看了一眼那個老婦人，冷靜無比地說：“哭暈了，不過已經沒事了，去病房躺一下午，晚上就能出院。”“謝謝大夫。”老婦人陪著護士一起送女孩去了病房，臨走前還不忘又看了一眼季姝，神色略複雜。“季小姐，到你了，準備好了嗎？”鄭醫生換了張笑臉看向季姝。季姝也淡淡一笑，伸出手去握了一下曾嵐：“等我吧，很快就出來。”曾嵐眼睜睜看著她跟鄭醫生走進手術室，這才意識到，剛剛握住自己手的季姝的手心，全是冷汗。手術室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曾嵐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如此淒涼。手術室的門忽然一下被人推開，曾嵐抬起頭，看見季姝走出來，有些恍惚地看了看手表，才十分鐘，怎麼這麼快？“季姝，你這是？”曾嵐走過去，拉起季姝的手，好冷。季姝仍是笑著，眼角卻流出一滴晶瑩的淚水：“嗬嗬，我看見那手術台邊上的工具，鑷子啊、刀片啊、剪子什麼的，忽然就覺得，我怎麼能讓那麼冰涼的東西碰我的孩子呢！”曾嵐也笑了，伸出手抹了抹季姝的淚：“沒有父親沒關係的，這個孩子有兩個媽，我和你一起養。”季姝笑出了聲：“嗯，這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安生，平安出生，季安生，男女通用吧！”曾嵐點頭，眨了眨模糊的雙眼：“季安生，好名字！一聽就是個靠譜的好孩子。”有時候我們做錯事，是因為在該用腦子的時候，卻動了感情。不到最後一刻，季姝還是不能做這個決定。而直到現在，她仍然覺得自己這個決定蠢爆了。為什麼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明顯就是毀掉自己下半生的節奏啊。她的一世英名就這麼栽了，她根本就沒有做好一個母親的覺悟。但她還是決定了，蠢就蠢吧，人活著，那麼精明又是何必。季姝從包裡拿出紙巾一邊擦著淚，一邊笑道：“完了完了，母親還沒當成，這妝就花得沒有形象了。”曾嵐也笑：“沒關係，妝花了也還是最漂亮的辣媽。”“那咱們去逛街吧，我這個辣媽要好好做一做懷胎十月的準備了。還有寶寶出生之後坐月子什麼的、奶粉尿不濕的，有好多東西要買呢。”季姝笑道。“好，咱們逛街去，喜歡什麼就買什麼，慶祝季安生的到來！”曾嵐拉起季姝的手。泰興廣場從一樓買到七樓，兩個女人手上的袋子拎不下了，乾脆就找了輛小手推車推著繼續逛，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興高采烈地逛街了。季姝指著一家內衣店說：“哎哎，咱們倆去那家店看看。”曾嵐狐疑地看著她：“你又要買內衣？”季姝女王是內衣控，家裡的內衣各色款色各種材質，整整齊齊地裝滿了一整個櫃子。“你不知道懷孕了會漲奶，CUP也會升兩個嗎？這種時候是保護胸型的重要時期，絕對不能因為穿錯內衣而前功儘棄。”季姝少有的一臉嚴肅認真。曾嵐無奈笑笑：“那你也得等你的CUP真的升了再來買啊，現在買了不fit，到時候不是白搭？”“哎，未雨綢繆不行啊，去看看嘛！”季姝撒嬌似的，拉著曾嵐走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男人在內衣店門口站著，一身花俏的打扮，十分惹眼。曾嵐看了一眼，心中感慨，不是冤家不聚頭。楚晨看到是季姝和曾嵐，也愣了三秒，隨即換上一張欠揍招搖的笑臉：“喲，我當是誰呢，大老遠就感受到了一股殺氣，原來是女王駕到啊。”季姝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對曾嵐說：“算了，改天再看吧，今天心情被破壞了。”說著拉起曾嵐就要走。“哎，彆啊，您這麼說不是我的天大罪過了，我可受不起啊，你看我這就給您讓出一條道，您儘管逛，當我是空氣就行。”楚晨賴皮地跟上來。曾嵐看看楚晨：“楚晨，你怎麼一個人站在內衣店門口？”一句話就問到了重點，季姝冷笑一聲，楚晨臉色一僵。下一刻，沒等楚晨回答，答案就自動浮出了水麵。一個妖豔打扮的女人手上拿著兩套十分有情趣的內衣走到店門口，對著楚晨大聲問：“楚少，這兩套，你喜歡哪一套？”楚晨皺著眉，麵上明顯掛不住，於是乾脆不回頭，擠出一個厚臉皮的笑：“嘖，可能是我長得太好看了，總有人認錯人。”這個謊撒得太沒技術含量，曾嵐都對他不知說什麼好了。扭頭看向季姝，剛要說“咱們走吧”，卻見到季姝臉色發白，嘴唇緊抿，一副要吐的表情。“季姝，你還好吧？”曾嵐急忙幫她撫背。季姝做了個深呼吸：“曾嵐，此地不宜久留，妖氣太重，我生理不適。”楚晨氣得臉都綠了，剛要還嘴，卻忽然瞧見曾嵐麵前的手推車裡，一大堆婦嬰用品。然後腦子一下子就蒙了，半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曾嵐攙著季姝離開，才被身後的女人不滿的叫聲鬨得回過神來。“楚少，那兩個老女人是誰？”楚晨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冷靜地從錢包裡掏出一張黑色的卡塞進那女人手裡：“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都喜歡就都買，但以後彆再來找我了。”說完大步朝著季姝和曾嵐的方向追了過去。就算他再傻，也還是看得出來，季姝這肯定是懷孕了，怪不得在B城一直慘白著臉說胃不舒服呢。這個女人，竟然不告訴他懷孕的事，難道這才是跟他分手的真正理由？楚晨追上來的時候，季姝正痛苦得馬上就要吐了，曾嵐正打算帶她去洗手間。看見楚晨跑過來，立刻將手中的推車甩給楚晨：“幫我們看著，我帶她去一下洗手間！”楚晨茫然地接過推車，又看了看那車裡的貨品，心裡越發糾結與不安。這種心情算什麼呢？是知道了季姝不是因為討厭他才提的分手而開心，還是發現季姝懷孕的事實而震撼，又或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隱隱的壞直覺。這個孩子，該不會是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