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嘯白燦爛一笑:“外婆說得是,聽聞外公以前也是位優秀的商人。”外婆點頭:“是啊,可偏偏女兒卻做了個設計師。”方玲笑著插嘴:“外孫女還是個科學家呢。”曾嵐一臉認真地抬起頭:“方姨,我隻是個科研員,不是科學家。”外婆笑著搖搖頭:“你們看看這有板有眼的小模樣,也不知是隨了誰。”高興揚眉:“哎,難道不是隨了外婆您嗎?”眾人都笑起來。晚飯過後莫嘯白就和阿晴一起處理羊羔草,草根去掉,葉子洗乾淨,放到開水裡燙一燙,再撈起來瀝乾,用紗布包裹著,熱敷膝蓋。整套工序下來,莫嘯白的身手有條不紊,完全沒有大少爺的嬌氣。曾嵐在一旁給季姝熬粥,目光時不時落在莫嘯白的身上,心裡說不出的溫暖。她知道他這麼做都是為了她,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把一切都做得如此自然,絲毫不做作。或許這就是本來的他。隻是他還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呢?現在想想自從他們在一起以來,似乎她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研究過這個男人的背景。他的家世,他的父母,他有無兄弟姐妹,他的喜好有什麼。就算是短暫的閃婚實驗,她這個妻子是不是也當得太不夠格了?可他卻對她關懷備至,甚至連她的外婆都拚命討好。曾嵐端了粥上樓給季姝,再下樓時卻發現大廳已經沒了人。阿晴在身後拉了曾嵐一把,笑眯眯道:“高興送孟婷婷回去了,阿婆把莫先生叫了去書房說話。”“啊……嗯。”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看來今晚上阿婆對莫先生的態度改變了不少,你也放心吧。”曾嵐淺笑不語,莫嘯白果然厲害,這世上還有他討好不成的人嗎?“你們明天就回去了,外婆肯定有不少話要囑咐莫先生的,不過說得越多就表示外婆看中他,嵐嵐,下次就把他帶去新加坡給你爸媽瞧瞧吧。”“說得也是呢。”曾嵐笑著答。天空一輪明月,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更加清透空明。曾嵐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思緒隨風飄蕩。莫嘯白的爺爺是醫生,父母親是軍人,可莫嘯白這個人無論怎麼看,都找不出一絲軍人的氣質和醫生的感覺。他小時候是怎樣的呢?為什麼聽他的語氣,總覺得他選擇從商好像是個很艱難的決定?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竟然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人。他惡狠狠地抱著她逼她說愛他,他吻著她的臉認真地說他愛她。她覺得自己的心正被一股洶湧澎湃的潮水拍打著,一下一下,那潮水的節奏漸漸與心跳變得一致,連呼吸都帶著那潮水沁涼的味道。高興停了車,走到門口時就見到曾嵐一個人坐在月下發呆。她臉上恬淡的表情裡帶著一絲絲愉悅,這與以往的曾嵐不同。“嵐嵐,你怎麼坐在這兒?”高興走過去,其實他本想開玩笑地問一句,“你是在等我嗎”。“嗯。”曾嵐回過神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為何會坐在這兒,所以隻應了一聲。“進屋吧,晚上風涼。”高興沒再問什麼。“好。”曾嵐站起來,轉身。“嵐嵐……”高興又叫住她。“怎麼了?”曾嵐回頭問。“下午,莫嘯白是和你說了什麼嗎?”高興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忘了你答應我不要輕信他嗎?”這不對勁兒,從曾嵐睡過午覺下樓起,高興就覺得不對勁兒,而當莫嘯白帶著一籃子草藥回來時候高興就更加覺得事情並沒有向他所預想的方向發展。莫嘯白聽了曾嵐的話,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沒有大發雷霆,沒有失望沮喪,反倒更加興致勃勃地來討好外婆了?曾嵐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就憑那默默給他盛的一碗飯,就足以讓高興所有的鬥誌儘失。“曾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愛上他了?”外婆會在晚飯後找莫嘯白談話,這其實在莫嘯白的意料之中。這間書房不大,滿牆的書櫃帶著古舊的味道,一盆吊蘭從書櫃上垂下,一節一節地分著小枝,青翠活潑。“這是外公的書房?果然不少珍藏。”莫嘯白隨手拿起一本《菜根譚》打開,“這是民國的初版?我還是頭一次見。”外婆嘴角微微勾勒一個弧度,目光卻仍是犀利清冷地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成熟有餘,穩重不足,聰明非凡,氣度不夠,這是外婆對莫嘯白的第一印象,十足的壞印象。可眼前的莫嘯白,在書房裡的舊式吊燈的黃光下,看上去卻順眼了許多,身姿挺拔,舉止文雅,談吐也變得合乎規矩了。這個男孩子樣貌生得不錯,麵相好,一看就是個能成大事的。隻不過,心思太多。外婆暗暗歎氣,她那個老實的外孫女跟這樣一個男人,玩心眼兒能玩得過嗎?“莫先生,請坐吧。”外婆道。莫嘯白很恭敬地將那本書放回原位,轉過身來對外婆道:“外婆,如果可以,您能叫我一聲小白嗎?這樣聽著親切些。我是生意人,在生意場上和人談買賣的時候才被叫莫先生,咱們是自家人我不想講場麵話。”外婆微微一笑:“那曾嵐平時都叫你什麼?”莫嘯白一怔,果然薑是老的辣。頓了一下他爽朗笑道:“這要看是在大家麵前,還是隻有我們倆的時候。”其實無論何時,曾嵐都隻會連名帶姓地叫他一聲,莫嘯白。外婆道:“我們這些老人,活在舊式傳統裡一輩子,改不了了。除了真是自家人才會叫一聲小名以外,其他人都習慣叫尊稱。”如果叫了一聲小白,豈不是等於承認了他就是自家人。外婆怎麼會上這個當。莫嘯白尷尬一笑:“外婆說得是,是我強人所難了。您喜歡就繼續叫我莫先生吧。”外婆一擺手:“莫先生,請坐。”莫嘯白聽話地坐下,雙手交握著放在膝上。“現在的年輕人懂得禮儀的也不多了,看來莫先生家教很好。”外婆道。“是從小爺爺奶奶的管教很嚴,其實我父母對我倒是不怎麼管的。”莫嘯白說。“莫先生,方便問一下你結過婚沒有嗎?”外婆問。莫嘯白心中一動,眼睛對上外婆的視線,便明白了外婆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看來他低估了高興的戰鬥力,竟沒想到這小子成天陪外婆聊天都說了些什麼。“實不相瞞,我結過一次婚。不過隻有很短的時間,那其實是個誤會。”莫嘯白心一橫,坦白道。“很短的時間是多短?”外婆繼續問。“不到一個月。”莫嘯白本想繼續解釋什麼,可一看外婆的眼色,就知道現如今說什麼都隻有越描越黑的份。“嗯,那麼請問令尊令堂知道你結婚又離婚的事情嗎?”外婆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家裡聯係過。”莫嘯白的臉色明顯不如一進門時沉著了。打蛇打七寸,外婆火眼金睛,專挑莫嘯白的軟肋下手。“嗯,那你打算帶我們嵐嵐去見家人嗎?”外婆又一次省略了莫嘯白解釋的空當,直接問。“這個自然,等我們回去A城了,我就會再找一個機會帶曾嵐去我老家一趟。”莫嘯白立刻回道。“莫先生,恕我直言,我不讚同你和曾嵐在一起。”外婆眼神變得嚴肅了許多。莫嘯白愕然:“為什麼?”“曾嵐是個很有天分的孩子,她在各方麵的優秀常常讓人忽視了她的不足,其實這個孩子並不完美,她在感情方麵有很大缺陷。這是她天性使然,也怪她父母對她的教育模式太刻板。總之,這個孩子對感情不開竅,不適合談戀愛。”莫嘯白愣了片刻,緩緩道:“所以外婆的意思是,因為曾嵐不適合談戀愛,所以不讚成她與我在一起?”“因為她的不開竅,所以和你這種情感豐富的男孩一起,我擔心她會吃虧。”外婆說得十分直接。“外婆您不相信我對她是真心的?”莫嘯白猶豫著說。“不管你對她是否動了真心,她都一樣會吃虧。莫先生是商人,自然不會做賠本買賣,感情裡也總歸是有得到的一方和付出的一方,曾嵐算計不過你,自然會吃虧。”外婆的眼裡透著複雜的光,仿佛早已看透了世事無常。這一次莫嘯白徹底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