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嘯白的手指早已握成了拳，骨節咯咯作響。“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不愛他，將來也不會愛上他。你六個月之後會與他離婚，然後再無瓜葛？”高興用自己的方式解讀了曾嵐的話。“可以這樣說，當然，這是在實驗按照預期結束的前提之下。”“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他說他愛你，你信嗎？”高興繼續問。曾嵐的眉頭鎖得更緊，這個問題，比上一個更讓她思緒混亂。可她還是斬釘截鐵地回答：“在此刻身為他的妻子，我是信的。但跳脫出這個實驗，我不信。”高興輕聲地笑了，停在半空的那隻手終於放在了曾嵐肩膀，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曾嵐，雖然你的直接純粹傷得我體無完膚，但我還是感謝你的這份直接和純粹，因為我愛的就是這樣一個直接而純粹的你。”“高興……”“曾嵐，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在你心裡，我的事情和莫嘯白的事情根本就是兩回事，你愛不愛我與愛不愛他根本毫不相乾，對嗎？”“嗯。”“曾嵐，我太了解你了，所以很多話就算你不說，我也懂。但正因為我了解你，所以我才更加確定，我們是最合適的人。曾嵐，你理想的家庭生活裡不包含愛情的部分，因為你更傾向於細水長流的親情，我說得對嗎？”曾嵐愣了，對視著那雙燦若星辰的眼，點頭道：“你說得對。”“那你覺得我們這些年的相處，算不算一種細水長流的親情？”高興淡淡一笑。曾嵐思索了下，又再點頭：“算，我一直把你當弟弟。”“是的，這就是問題所在。細水長流的親情才是穩定婚姻的關鍵，我相信你絕對讚同咱們倆可以一直相親相愛一輩子，隻是這種關係在你看來不像婚姻罷了。但是曾嵐，除了我，你確定你還能再找到一個一輩子相互依靠的男人嗎？我難道在你眼裡就永遠都隻能是你的弟弟嗎？你相信的定理規律裡，難道就真的沒有一條是一直改變的嗎？”曾嵐震驚了，她從未想過高興竟然有如此強大的說服力，他說得對，他是如此懂她，以至於他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是符合她的信條的。照他的這番說法，他們兩個人結成婚姻關係，倒也是一種可行的方案。可是，他們真的可以相守一輩子嗎？為什麼她總還是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呢？莫嘯白安靜地聽完高興的一番歪理邪說，隻覺得一股血氣湧上腦門。天知道他多想此刻馬上衝下樓抓起那個小女人的手把她拎回自己的懷抱。可他好歹還是穩住了，隻是握住手機的手已經恨不得將手機捏碎。但是他知道，曾嵐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雖然她答應嫁給他是一時衝動，但她已經衝動了一次，不會再那麼糊塗地衝動第二次了。於是他屏著氣，靜靜地等著曾嵐的回答。“高興，你說得有道理，或許我們會是很幸福的一對。但是，對不起，我暫時還不想考慮這種可能性。”曾嵐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水。高興苦笑：“我當然不是逼你馬上做決定。曾嵐，我已經等了你二十幾年，哪怕再等二十幾年我也願意。但是我求你，不管你考不考慮我這種可能性，都請你一定要慎重認清莫嘯白這個不可能的人。你也聽到楚晨的那些話了，他們這種男人的觀念和咱們是完全相反的。我們追求穩定平淡，他們隻想要驚奇刺激。你明白嗎？莫嘯白絕不會是那個陪你安安穩穩走完一生的男人。他現在愛你，隻是在興頭上，同樣的愛，他給過那麼多女人，而你隻是他征服過的其中一個女人罷了。如果可以，我寧願你再傷我無數次，也不想看你再被傷一次。”“高興……”曾嵐主動張開雙臂擁抱了他，“謝謝你。”她承認自己真的被感動了，她也相信任何女人都會被這一幕感動，不管怎樣，她都覺得這個男人讓她充滿了勇氣。另一端的莫嘯白卻徹底怒了，一拳捶在床沿，木頭床被打得吱吱作響。這算什麼呢？高興的實驗成功了？“所以請你答應我，不要被莫嘯白的甜言蜜語蒙騙了，更不要對他動真心。”高興仍不放心似的。他就是要讓莫嘯白親耳聽到，曾嵐的心聲。他不是沒想過這樣或許反而會更加激起莫嘯白的鬥誌，但是他隻能賭這一次，因為他要做的是徹底摧毀莫嘯白那高高在上的自信，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適可而止。“好的，我答應你不會受他的甜言蜜語所蒙騙。”曾嵐說。“啪”的一聲，莫嘯白將手中的手機扔在地上，觸摸屏幕立即碎了一大塊。“但對於愛情這件事情，我並無期待，所以隨遇而安。”曾嵐補充道。如果此時季姝聽到了這句話，一定會震驚曾嵐的轉變。因為她知道，“隨遇而安”這四個字能夠從一向抵製愛情的曾嵐口中說出，是多麼不容易。隻可惜此刻的季姝正沉浸在縱情的歡愛裡不能自拔，又或者該說是她又一次自甘墮落了。楚晨察覺到周圍人的離去之後馬上就反客為主，一隻手扶著季姝的頭，另一隻手將她死死地攬入懷中，體內的欲望壓抑太久所以一點就著，再借著這鹹鹹的海風一吹，瞬間漲為燎原之勢。可這畢竟是光天化日的海邊，而且就在敬老院的大門口，他想再進一步卻也不敢太放肆。於是乾脆彎下腰手上一使勁兒，將懷中的女人整個打橫抱起，大步走向了停車場……曾嵐回到沙灘邊時發現已經空無一人，燒烤架裡的炭火已經燃儘，隻剩一坨灰白色的粉末。她彎下身子將散落一地的啤酒罐收拾起來，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本以為是莫嘯白迫不及待地來拷問了，一抬頭見到的卻是阿晴。“嵐嵐，怎麼就剩你一個人收拾東西呢？”“啊……嗯。”她被問得愣住，是啊，怎麼就剩她一個人了呢。阿晴沒再問什麼，很貼心地走過去，手上提著一隻塑膠袋，將那些一次性的碟子叉子都麻利地扔了進去。“你有時間多去陪陪你外婆，這些事情交給我就好。”“沒關係，這點活兒不算什麼。”曾嵐淡淡一笑。“嵐嵐，你外婆其實特彆關心你，前陣子你出事她急得幾天都睡不好，可又不要我聯係你，她說你這孩子心大，還好強，這些事肯定不願意被人提起。”曾嵐撿酒罐的手動作一滯，輕輕應了一聲：“嗯。”“這位莫先生，你外婆自打昨天見了他就不高興，她是擔心你再被騙啊。”阿晴跟在外婆身邊幾十年，最清楚外婆的心思。外婆為人嚴厲，喜怒不形於色，可對曾嵐這個外孫女卻是打骨子裡疼愛的，外婆總是跟阿晴說曾嵐的母親個性隨了外公，可曾嵐的個性卻隨的外婆。祖孫倆都是冷靜寡淡的性子，表麵上自然不會如一般外婆孫女一樣親昵，可那份濃得化不開的親情是隱在心裡的，如同深埋地下幾十年的女兒紅，日久彌香。曾嵐抬起頭：“阿晴姨，外婆擔心的我都懂，你放心我會和外婆再好好說說的。莫嘯白，其實不像他表麵看上去那樣……”說到這裡她卻語塞了，不像表麵看上去的哪樣？她竟一時間找不出一個形容詞。因為她自己也越發不確定，她到底看沒看清楚莫嘯白是個什麼樣的人。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總歸是要離婚的，總歸是要變回陌生人。這不過是個實驗。阿晴露出一個慈祥的笑：“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這位莫先生對你是真的很看重，我昨天還見到他和高興一起從後院走出來，也不知道兩人都說了些什麼。不過我一看他看高興那眼神，就知道他對你是認真的。”曾嵐怔了一下，才恍然好似明白了什麼。今天在小籃球場時，莫嘯白陰沉的那句“是高興告訴你的吧”，還有剛剛燒烤時高興的反常舉動。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收拾好了燒烤的殘局，曾嵐和阿晴一起回到樓裡，一進門就見到孟婷婷和方玲正聊得火熱。方玲邊上坐著高興，神色如常地聽著兩人的交談。雖然話不多，但表情很是愉悅。曾嵐和阿晴也在一旁坐了一會兒，可他們聊的什麼，她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嵐嵐，你怎麼了，困了嗎？”高興突然問。神色與剛剛在小花園裡激動的模樣判若兩人。“嗯，可能是喝了一點啤酒有點頭暈。”曾嵐說。“那就上去休息一會兒吧。”方玲很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