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水一般溜走了，蘇明澈還在埋頭準備青森大學麵試的資料時，蔡老師把麵試時間發了下來。就定在這周四上午10點，蘇明澈和魏禾優到青森大學進行麵試。青森大學離淺蒼並不遠，坐車大概3個小時就能到。周三的時候，蘇明澈就跟趙老師請了一天假，準備第二天一早趕往青森市。周四的時候，蘇明澈起了個大早，手機上還有林桑染發來的加油的消息。蘇明澈心情激動地拎著包出了門，坐上大巴，他就把耳機一塞，繼續聽嶽雲鵬的相聲。大概走了一半，魏禾優發來消息問他出發了嗎。蘇明澈剛回複了在車上，就見車門打開，一位纖細的短發女子上了車，低著頭頭上戴了頂帽子。這麼熱的天氣，全車人穿得基本都是半袖，隻有她一個人穿得是長袖。她身後跟著一個男人，正小心地護著她上車坐下。蘇明澈看那女子，隱隱覺得眼熟。好想在哪見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他怔怔盯著女子看，那女子忽然一伸胳膊，露出胳膊上一排粉紅的印子。像是疤痕增生，又像是用刀刻下後結痂的傷口。蘇明澈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隻是一刹那，蘇明澈隻覺得後背都被汗浸透了。鄰座的大叔好心問他：“小夥子，你熱不熱，怎麼這麼多汗？”蘇明澈沒搭話，目光一直追著那短發女子。他應該沒有認錯，就是那個人。就是初中時被他害的得了抑鬱症的李老師，隻不過如今又消瘦了很多。初二時，沉默寡言的蘇明澈，和李老師成為了好朋友。當年那段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的視頻，蘇明澈至今都記的。視頻中李老師和一個少年在街角碰麵，兩個人好像很親昵的樣子。一起並肩走進一家甜品店，兩人麵對麵坐著，李老師還摸了摸少年的頭。那少年的穿著，身姿，都和蘇明澈八九分像。如今的蘇明澈，終於敢承認自己當年那點朦朧的心思，那時自己都未曾覺察。一開始隻是把李老師當成一個大姐姐，在父母離婚，沒人關心蘇明澈的那段日子。是李老師一直在堅持關心他，鼓勵他。話雖如此，但李老師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一直嚴苛地教育他，從未做過其他任何的事。視頻上傳到網上後，被迅速轉發。發視頻的人見事件發酵，立刻刪掉了原本的視頻。但一切已經控製不住。蘇明澈還記得那段最黑暗的日子。不少同學都會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問他：“你能拿到保送名額，是不是因為你和李老師走得近關係好？”小孩子的惡意是赤裸裸不加掩飾的。“不是的。”蘇明澈辯解道。“彆聽他說，”有個同學打斷他的辯解，“我前幾天還聽說一個中年男人給李老師塞錢呢，好像就是像讓李老師能在往學校提交保送名額的時候推薦一下。蘇明澈，那是你爸爸吧？”蘇明澈想起，父親的確來過學校看過他。那陣子父母離婚不久，父親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管過他，卻一直強硬地要爭奪他的撫養權。蘇明澈對他無感，那天父親忽然來看他，蘇明澈隻覺得不適應。卻不曾想，父親或許是為了討自己歡心，竟然賄賂李老師！那時的蘇明澈，成績雖然有所提升，但還沒到頂尖優秀。按理來說，這個名額本就落不到他的頭上。李老師沒收那筆錢，但是謠言已經四起。再加上視頻的內容，被人添油加醋地一傳播，立刻成了無法控製的局麵。那陣子李老師每天頂著巨大的壓力上課，看蘇明澈的目光也開始變了。年幼的蘇明澈不知如何辯解，他自身都還難保。後來保送名額雖然沒落到自己頭上，但是輿論一直沒有消停過。心事重重頂著壓力上課的李老師，終於在一次課上暈倒了。後來據說她對學校的影響不太好，身體也出現了問題，於是被學校勸退。但他卻始終不敢麵對李老師，甚至在李老師因為輿論被辭退時，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始終欠她一個道歉。三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車站。蘇明澈看看時間，8點40分，10點就是麵試。從這裡趕到青森大學，大概需要半小時。林桑染替他加油的消息還停在頁麵上，蘇明澈攥緊了拳頭，目光追隨者遠去的李老師。他忽然把手機關了，奔跑著追上了剛出車站門的李老師。“李老師！”蘇明澈在李老師不遠處站定，見李老師茫然地看著他，他才繼續道，“李老師，我是您初二時教過的學生蘇明澈。您還記得嗎？”李老師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三個人找了家咖啡廳坐下了，那扶著李老師的男人說：“我是她弟弟，我先回避。你們聊，有事叫我。”蘇明澈盯著麵前的咖啡的熱氣發呆，一時不知說什麼能緩解尷尬。千言萬語，梗在心頭。良久，蘇明澈才開口道：“對不起，老師。”李老師的身子顫了顫。“當年的事，這麼多年一直在我心頭。我一直想找到您，和您道個歉。”蘇明澈緩緩道，“我不知道我爸竟然做過那些事，我靠近老師您，也未曾有任何目的。但我知道我傷害了您……”魏禾優率先到了青森大學，結果竟然沒看到蘇明澈。一同進行麵試的還有八個人，看來都是各省市挖掘出的精英學生。也不知道具體錄取幾個。麵試表上，魏禾優排在第7個，最後一個是蘇明澈。一共有三套題，抽中那套就答哪套，一會麵試官會根據抽中的題目來提問。一行人坐在麵試教室外的椅子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裡麵的麵試結束。前麵的學生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有的勝券在握，有的愁眉苦臉。魏禾優熟悉完自己的題目，就在靜靜等著，時不時看看表。蘇明澈怎麼還不來？“魏禾優！”麵試官叫到了他，魏禾優立刻起身走了進去。“你好，魏同學，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如何理解AI逐步取代人類工作這個問題？”麵試官和藹地問。魏禾優想了想：“雖然現在都把AI傳的神乎其神，但是目前的AI，我認為隻是一個能做重複機械工作的好幫手。但一旦涉及到綜合複雜的思考和成果產出，當前的AI還不能完成……”咖啡廳裡，李老師木訥的目光，終於有了點光彩。她靜靜聽完蘇明澈講述自己這幾年的恐女症以及愧疚，早已淚流滿麵。“我有一段日子的確很難熬，每天一睜眼打開手機，網上都是罵我的人。我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後來還是開始失眠。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也是後來才知道自己得了抑鬱症。如今我想，我心裡這根隱形的刺，終於被拔出來了。”李老師伸出手小心地伸出手，緩緩地落到蘇明澈頭上。蘇明澈幾乎下意識就瑟縮了一下，卻沒有躲。李老師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蘇明澈眼圈紅了，心裡似乎有一塊多年的大石頭消失了。告彆了李老師，已經11點45分了，蘇明澈急忙打車直奔青森大學。他緊趕慢趕，一路跑到麵試教室，發現教室門緊閉。麵試已經結束了。蘇明澈滿頭是汗，沉默地背著包往出走。魏禾優正靠在大樓出口：“你怎麼沒來參加麵試？”“我去見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蘇明澈簡短地回答，說著就往出走。“這次麵試很難的啊！”魏禾優搞不懂他在想什麼，隻好跟上了他。蘇明澈和魏禾優剛一出來，一個女記者就擠了過來，對著身後的攝像道：“這裡還有剛參加自主招生麵試的學生，我們來問問他們的感受。”蘇明澈往後退了一步，不悅地看著女記者。隻聽記者問：“這位同學，請問你麵試結果如何？發揮的如何？”蘇明澈說：“我沒趕上麵試，我遲到了。”場麵一時有點尷尬，記者趕忙又問：“那請問你認為自己錯失了這次麵試機會，你後悔嗎？”蘇明澈毫不客氣地回懟：“我說不後悔你信嗎？”記者無奈地笑笑：“……這位同學真的很直率呢，那如果麵試隻錄取一個，你和競爭對手你覺得應該選誰？”蘇明澈看了一眼魏禾優：“選他。”記者追問：“為什麼？”蘇明澈麵無表情道：“兩個原因，第一個：選他已成事實，事實沒辦法改變。”記者擦了擦汗，覺得對話似乎進行不下去了：“那……第二個呢？”蘇明澈依舊麵無表情道：“因為我可以高考來這裡，我成績比他好。”說完蘇學霸轉身走了。留下魏禾優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在後麵抓狂：“你小子！誰不如你！你給我站住，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