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窗外陽光映滿一半教學樓，從屋中望出去，高天白雲。雖然已經入秋，校園內處處是染紅的樹葉，隻有幾棵鬆樹長青，偶爾有鳥貼著屋脊低低飛過。林桑染心情複雜地坐在座位上，一上午都心不在焉，她的不安引起了唐朵的注意。林桑染故意把微型竊聽器的事情告訴了唐朵，她看起來格外吃驚，還提議要不要告訴老師。等到中午一放學，唐朵前腳出門，林桑染後腳就跟上了。見她沒去食堂，一路走到了學校的小花園，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聊天。林桑染輕手輕腳地挪到樹後，盯著唐朵的一舉一動。下午大課間時候，留下教室的學生很少。林桑染找了個借口把唐朵支了出去，偷偷翻出她的手機翻看她的聊天記錄。唐朵聊天的內容並沒什麼不同，有一個窗口一直置頂，網名叫荊棘鳥，聊的也是些非常日常的對話。但是也可能記錄被刪過了。林桑染一路翻到文件管理，通過保存路徑恢複，結果保存路徑裡的文件也被刪得乾乾淨淨。就像在刻意隱藏什麼一樣。林桑染正翻著唐朵的手機，沒料到有人已經走到了她身後。“小染？”唐朵在她身後忽然出聲，驚得林桑染手一抖，手機直接掉到了地上。林桑染臉色蒼白，冷汗沿著後背爬上來，僵硬地回頭，唐朵正俯身撿起自己的手機，眉宇間有點怒氣，“小染，你怎麼能不經過我同意就隨便動我手機呢？！”林桑染心一橫，拉著唐朵就往出走，“我有事想問你，唐朵。”林桑染把唐朵拽到了機器人教室裡，這裡平時並沒有學生上課。林桑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偷翻你手機的事我先跟你道歉，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句話：廣播室裡的錄音，是不是你換掉的？”林桑染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唐朵臉上血色儘失，“你還是在懷疑我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不想懷疑是你，但調查結果全都指向你。沒人能輕易接近我在我書包裡放入竊聽器吧！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林桑染直視著唐朵。唐朵眼淚簌簌掉落，哭得梨花帶雨，“我沒想到你竟然不相信我！”“我相信你，那你解釋下為什麼你手機要刻意刪掉保存記錄裡和荊棘鳥的聊天記錄？”林桑染仍然不放過她。唐朵捂著臉嗚嗚哭泣，一時之間屋子裡隻剩下她的啜泣聲。隔了好一會她才紅著眼睛抬頭，啞聲道，“證據。”“啊？！”“既然認為是我做的，那你就拿出證據。”唐朵不卑不亢道，見林桑染發愣，她忽然扯出一個嘲笑般的笑容，“林桑染，沒有證據的話，請彆誣陷我。”她變臉著實太快，讓林桑染一愣。門口忽然傳來了鼓掌聲，就見門被推開，有人正斜斜靠著門，“要不是調查清楚了真相，真會被你這梨花帶雨的演技騙過去。”蘇明澈第一個進來，後麵跟著麵色冷峻的魏禾優。唐朵看到魏禾優臉色當時就變了。“你很聰明，刪除了所有聊天記錄，甚至為了保險起見，還把保存路徑裡的記錄也刪掉了。但你遇到了我，我就順手幫你恢複了一下記錄。”蘇明澈打開電腦，隻敲了幾下鍵盤，屏幕上就顯現出了大段的聊天記錄。整件事，從照片，錄音，再到前不久的廣播室錄音泄露。原來真的都是唐朵做的。“我想起來，當時我無意中目睹了林桑染和李圓圓的對話，也是你通知我去老師辦公室的，這一切都在你算計之內吧。”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些信息，林桑染絕對不會相信。唐朵後退幾步扶住了桌子，錯愕地看著蘇明澈。她不敢看魏禾優。蘇明澈手肘墊在桌子上，雙手十指交叉墊在了下巴上，目光透過又土又醜的眼鏡片看著她，“未知者IP不在本市，說說未知者是誰吧？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唐朵不答反問，“你們要揭發我？”“你是說把我自己的傷口再撕開一遍？”蘇明澈的耐心似乎消失殆儘，不悅地皺眉，“你對我的……過去了解多少？”“我對你過去是什麼人，並不關心，隻是受人之托。”蘇明澈繼續追問，“受誰之托？”“秘密。”唐朵露出一個不帶溫度的笑容，“你們很快就能見麵了。”“小……唐朵，”林桑染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從一團亂碼中勉強理出一點頭緒，“我想問問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或許以前是吧。”唐朵看了林桑染一眼，“明明是我先認識的魏禾優啊，但是他隻能看到你。”一直低著頭的魏禾優震驚地抬起了頭。“林桑染，我既喜歡又討厭你，我必須通過你才能時常見到他，但是他一直關注著你。魏禾憂，你還記得開學不久，你曾在雨天把外套借給一個女生嗎？”不等魏禾優回答她就說，“你肯定不記得了。”魏禾優隻覺得心下一沉，的確曾在雨天，幫助過一個女生，他隻是看女生裙子有血跡，怕她難堪，才幫了一下。隻是，他根本沒注意女生的模樣。唐朵看了林桑染一眼，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拉開門走了。林桑染卻很難過，因為她和唐朵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了。有些殘酷的真相，有時候反而並不那麼重要了。林桑染和蘇明澈的芥蒂消除，兩個人冰釋前嫌。周圍的同學也不知道蘇明澈和林桑染之間發生了什麼，兩人的關係明顯變好了。證據在於，兩個人從冷戰不說話的狀態，忽然開始說起話了。每天大家去上早自習的時候，一開門就能看到蘇明澈一邊喝冰可樂，一邊拿一根筆敲著昏昏欲睡的林桑染的頭。直到蘇明澈手裡的冰可樂換成了保溫杯，同學才意識到，淺蒼的冬天來了。淺蒼正式進入冬天，很快平安夜就到了，第二天就是聖誕節。雖然學校明令禁止學生帶平安果入校，但是還有學生偷偷地把平安果帶進了學校。聖誕節這天上課，其實大家的心早就飛到了放學後，都在計劃著放學了要去哪裡聚一聚。然而老師們並沒打算放過大家，畢竟半個月後就要迎來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各科老師都布置了大量的作業。就連體育課都被趙老師給占用了，學生雖然不滿但是敢怒不敢言。蘇明澈結果他去了趟衛生間的功夫，回來自己的抽屜中就多出了好幾個不知道誰送的包裝精美的平安果。他挨個看了一個遍，也沒找到林桑染送的。就見林桑染大咧咧啃著個蘋果進來了，手裡拎著一袋子濕淋淋的蘋果。她給相識的同學分了幾個。然後伸長胳膊將袋子被遞到了蘇明澈麵前，“喏，拿一個吧。”蘇明澈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沒動手去拿。“我都看到了，哪些同學私帶平安果進來的，自己拿出來！”教導主任忽然夾著本子出現在了班級門口，幾個慌亂藏平安果的同學被他抓個正著。“一天天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洋節過得比誰都積極！”他的目光轉移到林桑染手中的蘋果上，“你怎麼買這麼多蘋果？”“老師，我自己吃啊！”林桑染又啃了一口蘋果。教導主任狐疑地盯著她，“我剛抓到一個學生，自己買了一袋子蘋果，帶進教室，然後再包裝成平安果出售。”林桑染瞪大了眼睛，蘇明澈卻忽然伸手，用兩根指頭拽過了林桑染的袋子，拿了個蘋果咬了一口，看也沒看教導主任，“和我昨天吃的一樣，謝謝你幫我帶蘋果。”林桑染咽下一口蘋果，反應極快道，“不客氣，記得給錢。”教導主任悻悻地走了。放學後蘇明澈一出校門就見林桑染在牆角站著，明顯是在等她。入冬之後，蘇明澈似乎格外怕冷，穿著厚厚的大衣，脖子縮在領子裡，一張臉凍得發紅，隻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明天聖誕節，要出來玩嗎？”林桑染發出邀請。“你本周小考成績不理想，”蘇明澈老乾部似的扶了下眼鏡，“明天9點咖啡廳見麵。”“……好。”林桑染時間觀念很強，第二天不到9點就到了咖啡廳門口。結果發現咖啡廳今日不開門，她隻好買了點早點一邊吃一邊等。蘇明澈家離學校非常近，因此他走得就相對晚一點。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一個男人低著頭迎麵急匆匆走來，似乎不小心撞了一下前麵一個戴口罩的長發女生，趕忙道歉低著頭就走。蘇明澈分明看到男子撞女生的一刹那，兩根手指就輕巧利索地把她的手機夾了出來，手腕一翻就滑進了自己口袋。女生很快反應過來，大喊一聲抓小偷就追了上去。男子經過蘇明澈身旁的時候，腹黑的他悄悄一伸腿，把男子絆了個狗啃泥。女生上來就反剪住男子的胳膊，在他口袋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手機。“謝謝你啊！”女生跟他道謝，看到他的臉愣了，“蘇明澈？”女生一把摘下口罩，蘇明澈立刻屏住了呼吸。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