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決定(1 / 1)

心頭好 丁懷瑾 1621 字 3天前

江景畫和姥姥最終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姥爺,他們所希望的是姥爺能動手術,手術有風險可並非沒有希望,再加上江景畫這兩天通宵查了許多資料,覺得動手術是可行的,她和那個住院醫師也聊了許多,心裡就更加有了底氣。姥爺聽到這個消息後,先是遲疑了一會兒,最後才笑嗬嗬的說:“原來是腦子裡長了個瘤子。”姥爺表現得很豁達,可是江景畫還是在他眼底裡看到了恐懼。她心裡亦是恐懼的,這會兒心裡仍舊是不踏實的,做手術旁的不說,遭罪是首當其衝的就是要遭罪,她是怎麼都不願意看到姥爺遭罪的,可是,放他這樣慢慢等死,她更加舍不得。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人呐,就跟在油鍋裡煎著似的。姥姥到醫院外頭買水果的手,旁邊就隻有江景畫一人伴著,姥爺說:“我不想躺著呢,你扶我去外頭走走吧。”江景畫借了輪椅,把姥爺推到了小花園裡,沿著一條羊腸小道走著。今天風不大,太陽照得人暖烘烘的,天氣甚好,有好幾個穿著病人服的小孩子在草地上玩兒。姥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嘴裡感歎著:“真是個好天氣,這時候,我應該已經在門口看他們下象棋去了。”“姥爺出院了,一樣可以看他們下象棋。”江景畫抽了抽鼻子說。“小淞呢?”姥爺問。“他啊,他工作忙,等您好了他再過來看您。”“手術風險大嗎?”姥爺問。江景畫說:“醫生說了,會給您安排非常有經驗的主治醫師,都是很有名氣的呢。”姥爺歎了口氣:“我這樣大的年紀,生死早就看淡了,我就怕,就怕半死不活在床上躺著,到時候命全握在人家手中,我就是想跳水都做不到。”姥爺的聲音越說越小,仿佛早就預見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江景畫從後麵繞道姥爺前麵,蹲下來,握住他的手說:“姥爺,會好的,您會長命百歲健健康康和姥姥一起生活下去的。”“要是年輕的時候,我肯定以活著為先,因為我想同卿卿白頭偕老,我們當時結婚的時候就說好了的,要一輩子生活下去,現在白頭偕老我已經做到了,我現在最害怕的是,就是自己連累她,她活了一輩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一個人,也不大願意想事情,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怎麼就還跟小時候一樣呢,像個虎丫頭似的,你說,我怎麼忍心拖累她呢?”卿卿是姥姥的閨字,已經好久都沒人叫過了,姥爺要麼叫她老伴兒,要麼叫她孩子她姥姥,陡然再叫她的閨字,他才晃過神來,原來他們真的就這樣慢慢悠悠的走了一輩子了,岣嶁了身體,白了頭。“不會的,會好的,您要有信心。”江景畫忍著眼淚沒哭出來,她不想把負麵情緒再傳遞給姥爺。很快做手術的日子就到了。動手術那天,江景畫和姥姥被醫生叫進了詢問室。兩人換好防護服,戴好口罩鞋套之後,江景畫忽然轉頭對姥姥說道:“姥姥,您先出去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然後她又問醫生:“我一個人可以的吧?”醫生點點頭說:“可以。”姥姥也沒有多問,在護士的引領下走了出去。醫生在風險告知的文書上,一項一項的給江景畫講解,江景畫聽得額頭冒起虛汗,突然就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她拿著簽字筆,怎麼都無法簽下自己的名字。她突然想到了姥爺之前說的話:我這樣大的年紀,生死早就看淡了,我就怕,就怕半死不活在床上躺著,到時候命全握在人家手中,我就是想跳水都做不到。這是生死狀,她想。“你不要怕……”醫生是經常遇到這種事情的,所以一開口就已經安慰起了江景畫。江景畫握著筆的手在顫抖著,她扯開乾澀的喉嚨開口問道:“如果不做手術的話,保守治療,這兩個月裡,我姥爺會受罪嗎?”“理論上是不會的。”醫生說,“不過,他這種情況,早幾年都還做不了手術,以前得了這個病,我們一般都是通知家人在家裡好吃好喝的招待著,現在醫學發達了,有機會了……”醫生後麵說了些什麼江景畫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在劇烈的煎熬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手術預計是十個多小時,卻在進去不到四個小時提前結束了。主治醫生說:“對不起,在救治的過程中,病人中風了,再然後他的心率忽然就開始下降了,我們儘力了,卻最終沒有搶救過來。”姥爺是蒙著白布出來的。江景畫掀開白布看了一眼,淚水瞬間就糊滿了眼眶,姥姥卻隻是拍著江景畫的背,淡淡的說了句:“這死老頭,這死老頭,他就是不想活了!”江景畫抱著姥姥,整個人如同熱火油煎一樣,她看著白布下的人,開始後悔,後悔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姥爺明明是不願意動手術的,為什麼要逼他,為什麼……江景畫抱著姥姥,忽然就雙膝跪在了地板上,她哭著說:“姥姥,對不起,如果我不簽字,姥爺就不會死……”是的,她要是不簽字,這會兒姥爺還可以在家裡享受著他人生最後兩個月的時光,他不必遭罪,可能隻會在某個深夜或者是清晨悄然無息的閉上眼睛。“傻孩子,哪有不會死的人,”姥姥歎了口氣,語氣十分平靜,“罷了,沒遭罪就好,人老了,最怕的就是遭罪。”姥爺的葬禮很簡單,姥姥說了他年少時就是個斯文儒雅的性子,到老了越發溫吞起來,是不愛那些吹吹打打的熱鬨的,所以整個葬禮也就辦的異常安靜。江景畫哭得肝腸寸斷,夜裡發起了高燒,囫圇吃了幾粒退燒藥之後勉強支撐住了身體。出殯前一天,江景淞終於是趕回來見姥爺最後一麵了。江景畫在葬禮舉辦的第一天通知了一下他的助理,她在電話裡說:“如果江景淞回來,你就告訴他,他姥爺過世了。”三天的時間,江景淞總算是趕了回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外麵套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整個人看著十分憔悴,眼球裡全是血絲。江景畫走到江景淞麵前,江景淞看著她,良久才訥訥的開口:“姐,姥爺……”她忽然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她從來手指頭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弟弟,蚊子咬個包都讓她難受的弟弟被她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江景畫啞著聲音低吼道:“你去哪裡了,你他媽去哪裡,姥爺去世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是說,要保護我,保護他們的嗎,他生命垂危的時候你在哪兒?”“對不起……”江景淞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為什麼你不在,為什麼要讓我一個人做決定,你那樣聰明,你肯定,肯定不會像我一樣做那麼愚蠢的決定……”江景畫嚎啕大哭,緊緊的抱住了江景淞。姥爺的墓地是早就選好了的,那時候秦念念死後,姥爺和姥姥就將旁邊的墓地買了下來。下葬完之後,姥姥靠在墓碑前,像是依偎在姥爺懷中一樣。江景畫抹了一把眼淚說:“姥姥,我們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咱們改天再來看姥爺。”“不,我還要再陪世坤說會兒話。”姥姥摩挲著墓碑說:“好多年不叫他世坤了,再叫的時候就是天人永隔啦。”江景畫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說:“在醫院的時候,姥爺叫過您卿卿。”“是嗎?”姥姥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好似少女般明媚,“我和他五歲便認識了,從小在一個村裡長大,我婆婆說,他會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媽媽,而是卿卿。長大後我嫁到他們家,跟娘家就隔了一堵牆,我這輩子好像都沒有同他分開過。”江景畫再也忍不住了,整個人撲進了江景淞懷裡,將自己的眼淚一股腦全擦在了他的大衣上。“你們彆在這兒杵著呢,我要同世坤說會兒悄悄話。”姥姥說。“好,我帶著姐去彆處等您。”江景淞牽起江景畫的手,往墓園另一邊走去,身後傳來姥姥斷斷續續抽噎的聲音,那聲音聽到耳朵裡,猶如細細的針紮在心頭上,痛得叫人說不出來。江景畫勉強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她睜著一雙模模糊糊的淚眼看著江景淞說:“你告訴我,你到底乾嘛去了?”江景淞沉默了很久,最後卻是開口問道:“姐,你是不是跟梅九煜在一起了?”江景畫心裡一驚,這事兒難道都已經驚動江家了嗎,不對,如果江家的人都已經知道了的話,不可能這樣平靜的。“你是怎麼知道的?”江景畫問他。“他自己說的。”“什麼,你們見過麵?”“見過。”江景淞擰著眉毛,擔憂的看著江景畫,“姐,梅九煜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怎麼就……”“這事兒你不用操心,我跟他已經分開了。”江景畫說,“以後梅家的人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不要再提了。”江景淞搖搖頭:“姐,這是你一個人的決定,還是梅九煜和你共同的決定?”“算是……算是我們共同的吧。”江景畫囁嚅著。江景淞一看江景畫這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而且以梅九煜現在的做法看來,他怎麼可能會同意和江景畫分手。江景淞有些無奈的說道:“姐,這事情恐怕不會像你說得那麼簡單,而且也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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