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1 / 1)

正陽街 張子旭 1787 字 2天前

劉阿姨順聲望去,見是胡大爺和他兒子,父子兩個就像鬥紅了眼的公雞,臉紅脖子粗的在那裡吵嚷著。兩個人都很激動,連喊帶比劃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動起手來。“哎呦……”吳大爺驚叫一聲:”不得了,老胡家這小兔崽子這是要反天啊。”幾個人忙湊了過去。“東子,你這是乾嘛啊?你爸爸這麼大年紀了,有什麼事兒你不能和他慢慢講,非得這麼吵吵兒?”錢奶奶先開口了。眾人聽了,也隨聲附和,都批評他不該和爸爸這麼說話。按理說在場的都是看著他長大的老人,他怎麼也得給幾分麵子。可誰成想,他脖子一梗:”你們知道我家裡是怎麼回事兒?就一個兩個的跟著瞎摻和。”一句話把眾人都氣得夠嗆。胡大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要知道,正陽街民風淳樸,還沒出過這種當街和爹媽吵架的事情。“有什麼事兒不能在家裡說?非得在人群兒裡嚷嚷?”胡大爺是真急眼了:”再鬨我就大嘴巴抽你!”“你還急了,”東子兩隻手拍得啪啪響:”在家裡說?在家裡說你能聽?我又不丟人,我就是要在人群兒裡說道說道。“既然你們大家夥兒這麼好事兒,那我今天就把事情說清楚,讓你們好好兒評評這個理兒。你們家裡要有這樣好賴不分,胳膊肘往外拐的老人,你們就不急?“我是誰?我是他兒子,他養老靠誰?還不得靠我,現在居然想把房子給外人,他這是放著好好兒的日子不想過了啊。”東子滿臉的憤怒,邊說邊和眾人比劃著:”那可是二百多平米房子啊,我醜話說到這裡,他要是敢給他閨女,我就敢不認他這個老子。”在場的人,有人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有的人不知道,隻聽了一頭的霧水。“你爸爸也沒額外給你姐姐房子,你家裡按人口分房子,你姐一家三口兒戶口都在這裡,她肚子裡的小的這幾天也差不多到日子了,到時候,人家一家四口分的房子,並沒有你的占便宜。”劉阿姨說。她這麼一說,人們就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了,也紛紛替胡大爺解釋。東子隻是連連冷笑:”不占我便宜?說得多輕巧,她戶口在我這裡不遷走,如今趕上這拆遷的好事情,她不應該給我點好處?那可是二百多平米房子,五六百萬啊,就算不分我一半,給我個百十萬不過分吧?”“你這孩子臉還真大,”吳大爺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說:“人家按人口分的房子,怎麼就應該給你呢?姑娘出嫁戶口不遷走,這正陽街上也不止你們一家,怎麼就你這麼能算計,出這種幺蛾子呢?”胡大爺也說:”隻是你姐她們一家的房子給她,我和你媽的那一百一十平米房子,都是要給你的,這還不行嗎?“你姐姐也不容易,工資不高,還得長期管著你媽吃藥。你媽是糖尿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年又是吃藥,又是治療的,不都是你姐花錢嗎?”“彆跟我算這些,”東子一揮手:“她花錢?她花錢不應該嗎?女兒不是你們的貼心小棉襖嗎?再說,你們背地裡偷偷給她多少錢我怎麼知道?”錢奶奶不禁搖頭感歎著:“你說你爸爸媽媽都是明白人,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通人氣兒的混小子?”“這就是打小兒沒挨過巴掌,不知道巴掌疼,慣得!”吳大爺氣得直跺腳:“這要是我兒子,我早大腳丫子踹上去了。我慣著你吃喝行,還慣你沒老沒少,慣得你混青蛋種沒人樣兒了?”一句話說得胡大爺老淚縱橫,整條街上,他兒子打小兒嬌生慣養是出了名兒的。這真是老話兒說得好:養兒不教如養虎啊。可是如今,他大了,性格已經形成了,說什麼都晚了。再有,胡大爺還是抱著希望的,隻說自己兒子自己知道,他不是那種混人,這些事情都是他老婆教的。所以,他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解釋:“這些房子,就算你姐姐不要,政府也不會給你,一人五十五平米房子,多一平也沒人給你。”“彆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兒子才跟你姓,才是你孫子。把東西留給外姓人,難道你還指望外姓人給你養老送終?”東子是胡大爺越是好說好道,他越是蹬鼻子上臉:“我還告訴你,你要是太過分了,可彆怪我不管你。”“看著沒?老胡?這都是你慣的,三十好幾的人了,四六不分了吧?如今後悔嗎?晚了!”有人說胡大爺。也有人勸東子:“孩子,算了吧,哪兒有這麼氣老人的?你爸有多疼你你自己心裡沒數兒?”劉阿姨心裡也氣不過,說:“我們正陽街,還沒出過不養老人的混蛋,你要做第一個?”東子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賴皮樣子,隻梗著脖子說:“今天就是誰說什麼都不管用,你們都站著說話不腰疼。”他轉戰劉阿姨:“劉阿姨,你當然能說輕巧話兒了,誰不知道你兒子娶了個好媳婦兒,能掙錢,我要是有張曉那麼個在大公司做主管的老婆,我也樂得什麼都不管,我也不怕人家說我吃軟飯。可我沒那命不是?”一句話說得劉阿姨老臉一紅:“胡說什麼?誰吃軟飯了?我家張曉才是吃虧,娶個外地老婆,工作好點能怎麼樣?一點丈人家的力借不上。”“彆光撿好聽的說,誰不知道這正陽街上的男人屬你家張曉有福氣?娶了個就知道傻掙錢的老婆。”東子不知道是不是氣得失去了分寸,隻想說點什麼先堵了劉阿姨的嘴。“你家張遠的女朋友也比張遠工資高吧?這是兒子吃軟飯吃出了甜頭兒,老二還要繼續?”“你滿嘴胡沁個什麼?”劉阿姨沒成想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就暴跳起來:“彆看你老子舍不得打你,今天我就撕爛你的嘴,看你還胡說不。”錢奶奶趕緊拉住她:“彆跟他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倒不值得。”眾人也有拉著劉阿姨的,也有趕緊推東子的:“你看你,惹事兒了吧?說你家的事兒就說你家的事兒,你惹她乾嘛?”“趕緊走吧,彆等著老太太緩過勁兒來,你家祖墳都得被她罵冒了煙兒。”眾人連推帶勸,東子本來也不怕劉阿姨能怎麼樣,可他無意間一抬頭,見張堅遠遠地走過來,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隻顧說得痛快,卻忘了她是張堅的嬸子。整條街上,他誰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張堅。張堅雖然父親死得早,可人卻硬氣,信奉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他個子又比同齡的孩子發育得早,在年幼的時候和父親學過些拳腳,雖隻是強身健體的花架子,可應付孩子打架還是沒問題的。東子小時候也沒少被張堅打,被彆人打了,胡大爺還可以護犢子,領著他去找人家理論。可被張堅打了,胡大爺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再怎麼也不能落下個欺負孤兒寡母的名聲吧?街裡街坊的,他還要點臉呢。再者,大伯娘雖然好脾氣,劉阿姨可不是善茬子,雖然平時不見她和嫂子有多和睦,可要給她知道了有人敢找上門欺負她們母子倆個,她就能堵著你家門口兒罵三天。一來二去,東子被打了幾次沒人為他出頭,也就知道了張堅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是自小兒就被張堅打怕了的,眾人這一推開他,他也就借坡下驢,嘴裡嘟嘟囔囔地走開了。張堅卻沒有過來,而是轉了個彎兒,不知道去誰家串門兒去了。雖遠遠看到老槐樹底下圍著好多的人,可他生性喜靜,不好熱鬨,就沒往前湊合。劉阿姨沒有看到張堅,她的注意力全在東子身上,見他走開了,自己打也打不著他,罵他也聽不到了,氣得直跺腳。有些年沒人挑戰她了,她也有些年沒有發威了,想來,這些人是懷疑她老了,撒潑的本事退化了。她怎麼能咽下去這口氣?“你的好兒子啊!”她轉過來麵對著胡大爺。東子有多怕張堅,胡大爺就多怕劉阿姨。他忙滿臉陪笑的說著好話兒,一個勁兒地道歉。吳大爺也趕緊勸:“你病剛好,剛出院,咱不跟那小兔崽子一般見識,消消氣,消消氣!”眾人好說歹說,總算把劉阿姨勸住了。人們勸住了劉阿姨,又開始數落胡大爺:“你們兩個誰是老子?怎麼能讓兒子這麼指著自己的鼻子叫喚呢?”胡大爺就訕訕地笑著說:“我那兒子你們還不知道?那是大家夥兒從小兒看著長大的。他就是這麼個老實孩子,都是讓媳婦兒給教的。不然,他哪兒來的膽子跟我炸毛兒?”說完,又朝劉阿姨感歎道:“你總說你大兒媳婦兒娘家遠,借不到力,依我看這是好事兒。”“我那兒媳婦兒家倒離得近,可你看看,她一天往娘家跑八趟,就她那娘家媽,一點好主意不給出,隻教她閨女怎麼算計我們老兩口兒手裡的錢。“我有多疼我兒子你們是知道的,我有多委屈我閨女你們也是看著的,可是現在,還得指望閨女伺候我們老兩口兒,兒子是一點都彆想。“一天就知道往丈母家跑,媳婦兒說一,他不敢說二。我老婆子有病,還不都是閨女跑前跑後。“我也想開了,我不能再委屈閨女了,就算說出大天來,我也得把閨女應得的房子給她。”眾人聽得一陣唏噓感歎,吳大爺拍拍他肩膀,說:“想明白就好啊,這人啊,你就不知道哪塊雲彩能有雨,指望兒女養老,就要心態放平。”“咱們小時候,父母的話就是聖旨,你敢不聽?屁股給你打爛了。可現在呢?都說要和孩子做朋友。我想這要是做了朋友,那誰打誰可就不一定了。”“時代不同了,我們這些老家夥,要學會認命啊。”“孩子還是好孩子,還是我們沒領好道兒。”錢奶奶見眾人神情都有些低落,忙說:“到什麼時候也要有個度不是?孝敬父母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什麼時候也不會錯的。”劉阿姨心裡寬慰,自己住院的時候,兩個兒子忙前忙後她是看在眼裡的,誰指望不上兒子她都能指望得上。所以,她淡然地說:“是啊,孩子都是好孩子,自己沒教好,怨誰呢。”說完,她也不管誰臉色好看,誰臉色難看,便自顧走了。她還要回家給兒子做飯吃呢,這年頭兒,你拆遷分房子再多有什麼用?都不如有個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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