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辰來到派出所，臟亂差的環境讓他這個公子哥兒不免就皺了皺眉，而柯佳琪的母親瞧著他，卻像見到了救星，忙不迭地向他揮手。何辰見她穿著睡衣一樣的吊帶裙裝，長卷發披肩，光看背影和柯佳琪極為相似，隻是她的妝容卻比柯佳琪濃了十倍，隻不過她雖然化著濃妝，可是折騰了一夜，到底是遮不住憔悴和衰老，當真是二十歲的背影，五十歲的麵容，他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了，幾乎不想起身走過去。柯以珊卻麵有得色，和兩個在記錄案情的警察誇耀道：“你看他，這位何公子，可是我準女婿兒，他來可就是來保釋我的。我才沒有傷人呢！”何辰忍著厭惡，擰著眉頭看了看柯以珊，她身邊的男人頭頂鋥亮，隻額頭上貼著紗布，想來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瞧著著男人的鋥光發亮的頭頂，他依稀記得上次送柯佳琪回家碰到的就是這個男人。“怎麼回事？”何辰耐著性子問道。“這位先生說這個女士和他起了爭執，並拿煙灰缸砸傷了她的頭。”何辰往那光頭瞧了一眼，皺眉道：“做過傷勢鑒定嗎？這傷不重吧，應該不足以立案拘留。”何辰雖然不是法律專業，可他從小惹是生非多了，自然什麼場子也見過了，憑著經驗立即說道。“是，是，所以我們這兒正做調解呢！”那警察還來不及說完，就被那光頭哼哼著打斷，他捂著頭，惡聲惡氣地說道：“這臭娘們，不是說好玩點刺激的麼，她就拿煙灰缸砸老子的頭，老子——”何辰擋柯以珊前麵，毫不客氣地拉開那個光頭的手臂，說道：“你這把年紀了，家裡有老婆孩子吧？他們知不知道你在外麵這麼玩，玩了還非要鬨出新聞來是吧？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那光頭嘴一抽，卻還忿忿地說著侮辱性的言語。何辰打開皮夾，從裡麵抽出幾張紅的，扔到桌子上，說道：“你傷口的醫藥費算我包了，多的也沒了——你剛也聽說了，這我未來準丈母娘，你再敢廢話，你出了這門我就廢了你招子你信不信？”何辰這話就被警察聽著給打斷了。何辰對著警察就又陪著笑臉了，說道：“抱歉了，這二位地盤，我當然是不敢胡作非為的，我這不是說出了這地兒嗎？”“出了也不行哈——”“行行行——”何辰嬉皮笑臉，回頭對著光頭就凶神惡煞，“你給我聽好嘞，你要再敢為難下去絕不會有好果子吃。”那光頭也是色厲內荏，被何辰嚇了這麼幾句倒也是不敢廢話，可心裡有些不甘，就小聲嘟囔道：“有這麼個出來賣的丈母娘你也不嫌磕磣——”“爺不嫌磕磣——”雖然這聲音不大，可何辰耳朵子尖，到底是聽著了，就拖長了尾音說道。兩人正吵著，柯佳琪風塵仆仆地趕了來，她瞧著母親和這男人的情狀，大致也猜出了什麼事，當即沒好氣地說道：“柯以珊，你一大把年紀了安生點不好嗎？怎麼淨給我整這些幺蛾子。”何辰瞧著柯佳琪，正要與她說話，眼睛一晃，瞧著後麵走過來的王楷，臉登時拉得有三尺長，冷漠地說道：“他怎麼也來了？”“他剛和我在一起，剛接到你電話，他就開車送我來了。”柯佳琪這會兒根本沒顧及到何辰的爭風吃醋，隻快步走到柯以珊麵前，冷笑道，“柯以珊，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挑的都是什麼貨色，非要大半夜鬨到這裡來，好看了吧？”柯以珊自知理虧，低了頭幾乎不敢抬起來，可嘴上還不服輸，“佳琪，我這不是年紀大了麼，我年紀輕的時候跟你一樣可挑選的餘地多了——”柯佳琪問警察道：“還有什麼要處理的麼？”這兩值夜班的警察眼見這樁爭風吃醋的小案子，也巴不得趕緊勸和調解了，說道：“沒什麼沒什麼，隻要雙方在這兒簽字就可以了。”那光頭還想再說什麼，可何辰和王楷立在柯佳琪背後，無不含著威懾地瞪了他一眼，他當即也低了頭在和解書上簽了字。柯佳琪和柯以珊走出派出所。“好了現在沒什麼了，”柯佳琪愣著一張臉說道，“以後這種事你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再找何辰了，一把年紀了不嫌磕磣。”“你是我女兒麼……再說何辰追你多少年了，我有事當然找他……”柯以珊正說著，突然轉向王楷，眉開眼笑地說道，“這位是？”“您好，我叫王楷。”王楷落落大方地說道。柯以珊上下打量他一下，嘖嘖說道：“長得倒濃眉大眼賣相不錯，就是年紀大了點，我說你叫什麼？你這年紀了不會有老婆孩子了，現在來騙我們家佳琪吧？”柯佳琪登時尷尬，趕緊把柯以珊拉到一邊，向王楷致歉道：“王總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王楷倒是不以為意，隻笑道：“是，我是結過婚有個孩子，不過三年前我已經離婚了，她們現在都在加拿大。”柯以珊還要念叨著“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女兒你有沒有看過他的離婚證”，柯佳琪已經捂住了她的嘴，然後說道：“王總，今天晚上麻煩您不好意思，我先送我媽回去了。”“你沒開車，我送你回去吧。”柯佳琪正要拒絕，何辰已經搶著說道：“我到他們家熟，就不勞您了！”王楷倒是不以為意，隻微微一笑：“那好。”何辰便搶著開車去載柯佳琪母子了。一路無話。臨到下車，何辰終於忍不住叫住了柯佳琪，“佳琪，那個……”柯佳琪沒回頭，隻冷言冷語地問道：“還有什麼事？”柯以珊瞅著這兩人氣氛有點僵，想著這兩人從小就是一會兒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一會兒又吵得像仇人，這會兒想來又是吵架了，在不碰到男人的問題時，她就是個很有眼力價的人，於是趕緊說著：“我先回去了，你們再聊，再聊——”柯佳琪僵直地站在那裡。“那個——”何辰撓撓頭，又把手插在口袋裡，他想說的是道歉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給咽了下去，問出的偏偏是：“那個男人是誰，剛剛你們在做什麼？”柯佳琪回頭挑眉，挑釁地說道：“那個男人？他是我們公司副總，反正你不就知道，我最喜歡那些人做金主，至於我們在做什麼，一個成年男人和女人，晚上待在一起還能做什麼？”“你？！”何辰被激怒了，他手掌握拳，似想揮舞到柯佳琪臉上，但最後隻是無力地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柯佳琪冷冷地覷著他。何辰最為厭惡的就是看到她這副神情，吼道：“你怎麼就不知道自愛！”“我不知道自愛？”柯佳琪好像聽到一個最為可笑的笑話，她反唇相譏，“就你最知道自愛？你那個搞大肚子的小姑娘呢？怎麼，又用錢擺平了嗎？”何辰怒極反駁，“我這次是準備結婚的！我才不會用錢去處理！”“是嗎？”柯佳琪齜牙咧嘴地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你就等著看吧！到時候我把結婚喜帖發給你的，你可要好好收著！”“你放心，我不但收著連份子錢也給你包份大的！”兩人都氣鼓鼓的，像兩隻鬥雞，鬨得不歡而散。柯佳琪怒氣衝衝往樓宇裡走去，她手裡握著的手機驟然震動，她打開來一看，原來是王楷的問候短訊：到家了嗎？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願意做個傾聽者；我對你有好感，希望你也對我敞開心扉。柯佳琪看著短信，眼睛登時有點熱，王楷作為一個成熟男人的氣度和嗬護湧上心頭。她握著手機走回家，看到柯以珊正脫了絲襪，光著兩條腿坐在沙發上，，不由又皺了眉。柯以珊看著女兒，蒼老的臉上卻露出無辜，“佳琪我知道你想罵我，可是你媽就是這麼個十三點，她年輕時就很渴望有人愛，可她碰上的都不是什麼好人，被人騙、被人三，懷了女兒又舍不得打掉，女兒長大了也看不起她，她就隻能又去找人談戀愛、被人騙去賭，她就這麼不成器，可是卻不知道怎麼改。”柯佳琪看著柯以珊，心裡驟然塞滿了苦澀：無論如何她都是自己的母親，甚至自己能從她麵龐上看到二三十年後的自己，她們都怕寂寞，都愛錢，她的未來是不是就會是柯以珊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