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了餃子,吃過碗飯南絮照例去外邊遛彎,廣場上四五十歲的大媽扭著身子隨音樂舞動。南絮突然間想起了自己五十歲的時候,文化大革命時期,肚子都吃不飽,拿著金銀珠寶去換糧食,就換了幾個饅頭,連碗麵條都吃不到,還差點被人當反動派打了個半死。彆人遛彎都是遛狗,祖奶奶遛彎遛的是烏龜,烏龜爬的慢,南絮也走的慢,等轉回家的時候,路燈已經亮了。借著燈光南絮發現自己家門口有個拎皮箱的男人,而且早上他們剛剛見過麵。“你好,請問這邊租房嗎?”徐柏舟手指間夾著一張紙,男音清冷低沉。南絮看了眼,這是她前幾天發的租房的廣告,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隻有六十五天在家,家裡邊的菜地得要人看著,烏龜得有人喂,索性貼了租房的廣告,少收點房租,找個人幫自己看院子。“租啊,我叫南絮,是這個房子的主人,請跟我進來吧。”徐柏舟拎著皮箱準備進去,南絮伸手攔住他,手勁之大讓徐柏舟詫異。借著月光,地上爬行的大烏龜跨過了院門,慢吞吞地朝著院子裡的水池爬過去。“它叫阿布,是一隻烏龜。”等阿布進了水池,南絮這才讓人進去。徐柏舟愕然,俊顏上有一絲笑意,他沒見過養烏龜的女人。南絮身上找不到年輕人的浮躁感,反而有種年代感,讓人特彆踏實。徐柏舟剛踏進這間院子,煩躁的心情被撫平,胸中的鬱結之氣也淡了不少。“水電全免,月底收錢,房租七百。這是鑰匙,我的工作常年在外東奔西跑,你在家記得幫我喂阿布就可以了。”南絮早就把客房收拾好了,可以直接入住。男人收了鑰匙,先交了兩個月的房租,然後拎了皮箱回房。南絮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也沒啥感覺。徐柏舟收拾好衣服,洗了澡,拿起鑰匙就出去了。南絮聽到動靜,從窗戶看過去,就見他打了個出租車離開,這才發現徐柏舟不是開車來的。難不成他分手了?車是彆人的?原諒祖奶奶腦洞大,經曆多了,思維就開闊了,啥都敢猜,猜的東西十之八九都是對的。徐柏舟不知自己的房東在背後這樣想自己,他確實分手了,但是車是他自己的。他經營一家酒吧,現在這個點剛好是開業的時間,他要過去看看。酒吧在早上五點關了門,徐柏舟忙活完開車到家時已經六點多了。清晨天已經大亮,院子裡的瓜果蔬菜掛著露水,晶瑩剔透。阿布在水池裡玩水,進了門還能聽到蟋蟀叫。客廳的餐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餐,冰箱上貼著他房東的字條。“工作去了,龜糧在櫥櫃裡。”字體飄逸,剛毅有勁,不像一個女人寫的字。周圍沒有鄰居,特彆安靜,徐柏舟吃完飯洗了碗便回房休息,醒來時已經下午了。客廳的電話一直在響,南絮不在,徐柏舟猶豫了一番後接下電話。“奶奶,你怎麼才接電話啊,老鐘他媳婦兒要生了,你去牧山了嗎?”電話那頭的蘇老大一通咆哮。徐柏舟不明白他說的什麼,也不好掛電話,隻得開口道,“她不在家。”蘇老大聽到男人的聲音,心裡一個臥槽。嚇得差點摁掛了電話,再說話時聲音緩和了一點,“哦,估計是我打錯了,不好意思哈。”家庭專用電話還會打錯?徐柏舟笑而不語,他的房東挺奇怪的。掛了電話,蘇老大打開微信去群裡嚷嚷,告訴遠在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們,祖奶奶在家裡藏男人了。“祖奶奶有人要?那人居然願意陪祖奶奶拿破塑料袋子逛超市,居然願意陪祖奶奶遛烏龜,居然願意讓祖奶奶給他送終,小生敬他是條漢子!”說這話的人頭像是隻兔子。“附議!周老板說的對。”……徐柏舟不知道自己在“靈調局”的微信群裡火了一把。門口傳來敲門聲,徐柏舟疑惑的過去開門,沒有看到的人,低頭發現阿布趴在門口。徐柏舟思考了一會兒,南絮好像沒告訴他要遛烏龜吧。拿了牽引繩給阿布係上,徐柏舟出門遛烏龜了。他戴了口罩,畢竟他不是南絮,遛烏龜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周圍的人好像已經習慣了這隻每天散步的烏龜,也沒多大詫異。南絮花了半個月處理好牧山的事情,老鐘被救出時隻會說“我是你爸爸”這句話了。地方上的人都聽過老鐘說自己要當爸爸的事情,隻當他思兒心切,人都這樣了還想著自己兒子,無不感動落淚。殊不知老鐘平日裡說的最勤的就是“我是你爹”。老鐘今年三十,廣東人。原社會扛巴子,娶了木有溪做老婆後才知道“靈調局”的存在,如今已經在“靈調局”工作五年。“老鐘,你小子走運啊,這回得休息十天半個月吧。”說話的人蓄著一頭長發,臉上胡子拉碴的,活像個撿破爛的。坐在山崖上的南絮白了他一眼,掏出手機查看有沒有信號,好不容易收到了信號,剛打開手機,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南絮在嗎?”男人的聲音陌生中帶著熟悉。“有事嗎?”電話號碼是自己家的,這人估計是自己的房客徐柏舟。徐柏舟那邊叮叮當當的響聲,男人氣息有些不穩,一隻手端著鍋,一隻手拿著鍋鏟,電話夾在耳朵旁,“家裡的鹽在哪裡?”南絮這邊聽的不大清楚,她站起身試圖找尋一個信號好的地方,腳下一滑,整個人栽下了山崖。徐柏舟隻聽見那邊有人喊了一句,“我是你爸爸。”然後就是一個粗礦的男音淒厲地喊著,“奶奶!”電話掛了,徐柏舟沒問到鹽在哪裡。電話再打過去已經關機,南絮又消失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南絮是在醫院渡過的,老鐘被安排在自己隔壁,木有溪喂完老鐘吃飯就過來喂南絮吃飯。每次來臉上都帶著不明所以的微笑,仿佛看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