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撞見(1 / 1)

林婉一身狼狽,周昭禹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林婉很想說沒事,隻是一抬頭,眼眶就紅了,喉嚨哽塞,說不出話來。周昭禹沒再問下去,沒多久下屬便回來稟告。周昭禹弄清楚了事情始末,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全都扭送官府!”“是,殿下!”周昭禹又轉身安慰林婉:“那些人是受人指使,你彆太難受。”“我沒事,謝謝。”林婉捋了捋頭發,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突然,一隻手放在了她的頭上。周昭禹站在她麵前仔細地替她將那些爛菜葉子一點一點清理掉。林婉心中一暖。“你覺得,女子和離真的很丟人嗎?和離過的女子難道就不該在這世間活下去嗎?”她突然開口。也許是眼前的人太溫柔,又或許是他釋放的那些善意,讓她渴望從他口中聽到想要的答案。周昭禹卻沒有回答,隻是開口說道:“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不公平的答案不一定是正確的答案。可若想要公平,便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林婉若有所思,又聽他繼續說道:“我從前認識一個女子,她生於武將之家,自幼習武,於戰事上頗有天賦,甚至勝過她家中頗有建樹的長輩。她有巾幗英雄之能,卻無施展抱負之處,還要被家人逼迫,放下長槍,拿起繡花針,定下婚事,日後嫁人生子。”“那也太可惜了!”林婉為那女子不甘:“這般優秀的女子,不應該被世俗所困!”周昭禹輕輕一笑:“她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無數次從家中逃離,以家中兄弟之名上了戰場。女扮男裝,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林婉欽佩不已,又忍不住為那女子擔憂:“她家人一定氣壞了吧?”“是啊,”周昭禹又說道:“她的家人已經為了她定下了親事,可因為她的任意妄為,不得不推遲婚事。她乾脆寫了一分長信說明緣由,並表示願意退婚。”“真是個率性女子!”“可她的未婚夫知道此事後不僅不生氣,反而對她刮目相看,甚至偷偷到軍營去看她。他親眼看到她在戰場的英姿勃發,一柄彎刀輕易便了解了敵人性命,他不害怕,反而越發仰慕未婚妻。兩人私下通信往來,互生愛意。”周昭禹說話的時候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雙眸中仿佛含著盈盈月光,讓林婉不免側目,忍不住問道:“後來呢?”“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周昭禹眼中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側臉看向外麵,平靜地說道:“他們之間誤會重重,不得不分開。”“太可惜了。”這樣的結局讓林婉感到十分遺憾。而且,她感覺得到,這是周昭禹自己的故事。她很好奇,那個讓周昭禹為之發光、又為之黯淡的彎刀少女是什麼模樣。周昭禹卻溫和地笑笑,說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人生是自己的,無論彆人怎麼看你,你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走下去。也許結局不一定完美,但至少不會後悔。”“是啊,哪怕會痛苦,會孤單,會不被理解,我們總是要繼續走下去的。”因著周昭禹的鼓勵,林婉心裡好受了許多。而林月容的事也查清楚了,原來她正是淩懷瑾的未婚妻。而更巧的是,她竟然來自清河林氏。林婉的父母當年便是被清河林氏族人除族,所以她對這些族人並沒有多少好感。更何況,這個林月容一來便給她潑臟水,看來是來者不善了。不過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做好了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於是林月容又一次請地痞流氓來鬨的時候,林婉打開大門,帶了幾個雇來的大漢將那些人一頓好打。那些人惡人先告狀,嚷嚷著要報官,卻不想,捕快馬上就到,然後將那些人全都押走了。之後,便沒人敢再來鬨事了。官府之所以會這樣做,也是因為林婉給府尹大人的大小老婆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又買了好酒請那些捕快多費心,一通打點下來,林月容那兒便鬨不起什麼水花了。除此之外,林婉還要花費時間準備錦繡閣的開張事宜,供貨商、合夥人、各方麵的關係……處處都要大點,這些天,她忙得腳不沾地,終於將事情都辦妥當了。雖然很累,但卻十分充實。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想蕭景行了,也不用再將一顆心係在他的身上,隻眼巴巴地等著他什麼時候回頭看自己一眼,更不用因為他的不在意而患得患失。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為自己而活的人生。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錦繡閣正式開張了。因為準備充足,所以開業當日十分熱鬨。除了林婉打點過的人之外,還有許多熟人也特意過來捧場。淩家少東家淩懷瑾、戶部尚書家的公子薛少德、兵部尚書家的小姐李溶溶,甚至宮裡都有人前來祝賀,外人看著隻覺得這家店背後的人身份不一般,再也不敢輕視。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見了展示出來的繡品之後,百姓們紛紛被繡品吸引,轉移了目光。林婉的繡技得林母親傳,這些年在侯府也不曾疏於練習,蕭景行和老夫人的衣服鞋襪大部分都是她做的。老夫人愛極了她的刺繡,卻時常告誡她要注重身份,不能為外人道,不能出風頭,所以後來她便隻做貼身衣物,對人也隻說繡技還過得去而已。可是現在,她的繡品大大方方擺放出來,任眾人觀看。看著那些人對那些繡品交口稱讚,她隻覺得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這些……真的都是你繡出來的?”身為現任兵部尚書之女,李溶溶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見到眼前這副繡品,她還是被驚到了。“千真萬確,是我們姑娘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陳玉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她不懂繡品,但她看得出來,這些繡品好看,比孫娘子繡的那些還要好看!李溶溶抬手撫摸著繡品上的那朵含苞欲放的紅蓮,又摸了摸蓮瓣上的露珠,讚歎道:“這花蕊是用打子針法繡的,看上去飽滿立體,格外真實;花瓣用了摻針,沁色從淡紅到絳紅過渡得十分自然;還有這花徑,花葉脈絡清晰,顏色飽滿。整朵花兒看上去栩栩如生,再加之這花瓣上的露珠,更是讓這朵花兒增添了含苞欲放的嬌豔感……天哪,你是怎麼做到的?竟然比我日日照著學的那副牡丹圖還要好上幾分!”林婉伸出手,十指攤開,露出有些紅腫的指尖來,“就是這樣繡出來的唄,怎麼樣,要我教你嗎?”“彆,千萬彆!”李溶溶連連擺手,若不是她娘非逼著她學繡工,她連針都不願意碰!“不過,我看你的繡法和我見過的都有些不同,似乎綜合了當下多種繡法,又不顯雜亂,而且有些將齊、光、直、勻、薄、密、順發揮到極致,有些卻又完全不講究這些,反而在配色和光影上另辟蹊徑,使得繡出來的物體看上去明豔清透,形成獨特的魅力,這又是怎麼做到的?”“這種繡法是我娘研究出來的,她本就擅長繡工,之後她嫁給了我爹,和我爹走遍大江南北,見識了各地不同繡法,苦心鑽研,取眾家之所長,精進改善,才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繡法。”林婉想起母親,心中有些黯然。當初她鑽研數年,才創出這種繡法,卻還未來得及傳出便遭遇不幸,而自己作為她唯一的傳人,卻辜負了她的教導。這麼多年深居內院,連母親引以為傲的東西都差點丟了。錦繡閣裡,除了林婉的繡品,大部分的繡品都是由另外兩位繡娘所繡,這兩位繡娘都是城中擅長刺繡製衣的婦人,林婉看中了她們的繡技,高薪將她們聘請了過來。除了一些尋常的衣物、繡品,林婉也毫不吝嗇將自己會的針法、樣式教給她們,她們大為感激,便更加賣力做事。同時林婉還聘請了四位繡技不出眾但基本功紮實的繡娘,讓她們做些基礎的繡品,同時跟著學習。林婉的繡技高超,繡法卻又區彆於當下金陵所見到的各種繡品,而且她不僅繡工細致、針法活潑、繡出來的成品更是色彩清雅,風格獨特,讓人眼前一亮。開業當日,錦繡閣的名聲便成功打響。當晚,林婉在天上居設宴慶祝,特意請了李溶溶等人一同慶賀。淩懷瑾讓掌櫃留了最好的包廂給他們,讓趙成親自下廚。林婉一時高興,又寫了幾道菜譜給趙成,大家吃到了新奇菜品,也都十分高興。薛少德還特意搬了兩壇他爹私藏的好酒過來,讓眾人喝個儘興。“今天太開心了,咱們繼續喝,誰都不許躲!”李溶溶已經有些醉意了,不過她帶了丫鬟過來,所以眾人並不擔心她喝醉。林婉也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也跟著胡鬨起來:“好呀,喝酒喝,誰怕誰?”“喏,該你了!”李溶溶扔了酒杯,給自己倒了一大碗酒,豪氣衝天地說道:“小婉,為了咱們友誼天長地久,乾杯!”林婉也跟著扔了酒杯,手一伸:“給我也換大碗!”陳玉嚇得要去阻止,淩懷瑾卻笑著將酒碗遞了過去,說道:“讓她們喝吧,就這一次。”幾人吃吃喝喝一直到深夜,陳玉送走李溶溶和薛少德出去,房間裡林婉紅著臉端坐著,看上去還算清醒。“你怎麼樣,有沒有醉?”淩懷瑾問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林婉自我感覺還好,隻是舌頭有點不聽使喚,“淩少東家要回去了吧,我送你啊!”她一站起來,便覺得天旋地轉,淩懷瑾見狀連忙扶住她。“我送你。”林婉突然回頭特彆正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淩少東家,今日多虧了你,謝謝……”“好了,彆說這些了,我送你回去。”淩懷瑾扶著她往外走去,卻聽她依舊不停地說著:“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林婉……呃……感激……感激不儘!”她朝他揚起一個真誠的笑容,就像今日她今日對其他人做了無數次的那樣,就連喝醉了也沒有忘記。淩懷瑾突然有些心酸,她明明沒必要這麼累的。他不明白,她一個女人,放著好好的侯府少夫人不當,卻為了兩間鋪子這般辛苦操勞,還要低三下四地到處求人,何必呢?原本他還以為她不過是隨便玩玩,說不定蕭景行一招手她就回頭了。可是這段日子,他親眼看著她四處奔波,看著她認真地做好每一件事,他就對她改觀了。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可是他不敢想象,一個弱女子,下定這樣的決心需要多大的勇氣。或者說,她曾經受過多少傷害?“林婉,”他突然停下腳步,問她:“你為什麼要離開蕭家?為什麼要和蕭景行和離?”林婉勉強地站直身體,雙眼迷蒙地看著他,眼前一花,淩懷瑾麵容似乎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蕭景行啊……”她的目光突然變得複雜起來,那雙平日裡笑意盈盈的眸子此刻布滿了痛苦、悲傷,卻又充滿了深情。淩懷瑾被她的眼神所震撼,他知道她看得不是自己,可是她的目光卻像漩渦,將他卷入其中。她低低地笑了聲,然後目光中所有的情緒全部都斂去,眼中隻餘漫天星光。她說:“因為……愛啊。”淩懷瑾心頭一震,看著她嘴角的笑容,竟覺得心中隱隱泛起疼痛。“那為什麼……要離開呢?”淩懷瑾忍不住繼續問道。這樣的深情還真是讓人嫉妒啊。“因為不想愛了……不想了……”她明明在笑,眼角卻有淚水滑落下來,看上去既深情又妖豔,美的驚心動魄。淩懷瑾突然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正要抬手替她將眼淚拭去,就聽到身後一聲怒吼:“你們在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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