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葉輕舟準時醒來，感覺自己好了不少，時差也倒過來了，不由舒了口氣。隻是她沒什麼胃口，也不是很習慣當地的飲食習慣，草草喝了杯牛奶，就跟著劇組出門了。今天的戲份全部在F國的一所學院完成，徐鶴與顧雲舒之間的戲份還沒拍，為了配合秋一雁的時間，把她的戲份提前了。這場戲就是拍攝徐鶴與顧雲舒在學院裡念書，卻遇到顧明月，因不滿顧雲舒過得這樣好，她查出兩人的關係，知道顧雲舒是秘密前來，徐鶴也瞞著徐家，得意之下告訴了徐家。隨著戲份的推入，葉輕舟的業務能力也日漸嫻熟，按理說，這場戲對她來說沒什麼難度。深秋的F國，氣溫剛剛好，今天還有些微陽光，照在人身上，愜意又溫和。葉輕舟卻臉色煞白。給她補妝的化妝師都嚇了一跳，她捏著化妝刷，輕輕在葉輕舟臉上掃出幾許腮紅，看上去也有幾分不自然。“輕舟，你不舒服嗎？”化妝師忍不住問。的確很不舒服。葉輕舟隻感覺胃裡翻江倒海，像是被一隻手狠狠地捏緊，難受得五臟六腑都是苦汁，喉嚨裡似乎還有早上那杯牛奶的腥味，可又什麼都吐不出來。“沒事。”她蒼白著臉，使勁握緊了拳頭，卻隻是搖搖頭，微微一笑。化妝師也不好再說什麼，給她補了唇妝，就離開了。正式開拍。葉輕舟拉住楚星河的手。她的手指纖細柔軟，涼涼的，沒什麼溫度。楚星河握緊了她，輕聲問：“不舒服嗎？手好涼。”“謝謝，沒事。”雖然知道是拍戲，但他這樣的語氣，好像兩個人真的是在談戀愛一樣，葉輕舟有一瞬間的不適應。但是還好，這場戲需要顧雲舒露臉的時間並不多，鏡頭大部分也是遠鏡頭，主要是刻畫顧明月。以及兩人關係被顧明月發現之後，顧雲舒感到不安，徐鶴替她擋住顧明月的視線，兩人離開草地。其實總共也就十幾分鐘，但葉輕舟卻覺得度秒如年，她依偎在楚星河肩上，看似小鳥依人，可真的是沒有了力氣。直到張然喊停，表示這場過了的時候，葉輕舟整個人都鬆了口氣，立刻強撐起精神，在何晴的攙扶下，去了休息室。由於在國外，條件限製，所有演員共用兩個休息室，主演的自然在同一個房間。楚星河察覺不對，趕來的時候，正好撞見葉輕舟在衛生間乾嘔。她似乎難受極了，臉色煞白，眼睛卻通紅，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撐著鏡子。何晴原本在外麵守著，看到楚星河進來，略感驚訝，迎上前來：“楚先生，你……”楚星河一下子皺起眉。一直以來，無論是台前幕後，他都是以溫和的態度示人，從沒有紅臉或怒聲嗬斥誰。這一刻他什麼都沒說，眼底卻好似沉澱了霜雪，看人的時候，儘是一片疏離和冷漠。何晴略微一怔。氣質是騙不了人的，她敏銳地感覺到，這位新晉影帝在生氣。可何晴才來不久，察覺不出其中的波濤暗湧，雖然知道楚星河之前在微博上隔空喊話，示愛葉輕舟。但葉輕舟的起居住行都是她跟著，也沒發現兩人有什麼曖昧，她都快以為是兩家公司之間的交易炒作了。而且剛才也沒看到葉輕舟和他起什麼衝突，沒理由生氣啊……她正想著，冷不防聽見楚星河溫和的聲音：“我有點事情想和輕舟單獨談談，可以嗎？”聲音是溫和的，眼神卻不是那麼客氣。何晴下意識回答：“可是輕舟的狀態……”“我會照顧好她的。”楚星河淡淡一笑：“可以嗎？”這樣的態度，已經說得上強勢。何晴不敢自己做主，也不敢和楚星河正麵交鋒，一時有些僵住。但幸好，葉輕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虛弱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何晴，沒事的，你在門外等我吧，謝謝。”“好的。”何晴略鬆一口氣，關上門出去了，她守著門，不想讓彆人靠近，被有心人士拍到，可就說不清了。縱然楚大影帝的熱度極高，一旦蹭到也是很帶流量的，但公司內部有明話傳來，嚴令禁止給葉輕舟炒緋聞。何晴隻是下麵一個小小的助理，自然不敢越矩。葉輕舟捧起水漱了口，衝乾淨洗手盆，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有些難受。“既然不舒服，為什麼不請假？”楚星河聲音冷冷，眼神也不如以往客氣。葉輕舟微怔，方才朝他笑了笑：“謝謝，我覺得沒必要，並不影響拍攝。”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即便是早些時候，楚星河表白被拒，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尷尬。葉輕舟垂下眼，羽睫顫動，看似脆弱，卻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對不起。”沉默良久，楚星河率先低頭。他語氣軟了，葉輕舟也不好太僵持，她微微搖頭：“沒關係，謝謝你。”可她話沒說完，楚星河又是一句：“他就是這麼照顧你的嗎？”葉輕舟擰緊眉頭。雖然沒有明說，但兩個人心知肚明，這個“他”指的是誰。一直以來，楚星河給人的感覺都是溫文爾雅，處事得當，極有分寸的。說實話，除了上次他明明已經被拒絕，卻還要莫名其妙在微博上隔空示愛的操作，葉輕舟對這個人還是很有好感的，無論是拍戲當中的幫助，還是以前一起學習合作，又或者在那次南村泥石流事故中的相互扶持。平心而論，他是個很好的人，葉輕舟挑不出毛病。可今天這樣的話，的確說得太直白，也太過分了。她沒有說話，但眼神黑沉沉的，不是那麼客氣。楚星河察覺到了，自然也發現自己說話確實沒了分寸，可心裡不知怎麼，看見她那樣子，一口氣堵在心口，沒有組織好語言。“……抱歉。”良久，他輕歎了口氣，彆開了視線。葉輕舟沉默著，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轉身從他側麵走過，拿起化妝台上的手包，拿出口紅補好妝，就往門邊走去。眼看她就要離開，楚星河雖然暗自忍耐，但終於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你……為了他，就能做到這個份上嗎？”他三番兩次出言乾涉，葉輕舟就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了了。“是的。”她目光清澈，語氣不疾不徐：“雖然不知道在前輩眼裡，這是什麼樣的程度，但在我看來，這不是什麼犧牲，也不是什麼交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們彼此明白，不在乎彆人怎麼看。我知道前輩是出於關心，我不應該這樣不客氣，但是今天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請恕我不識好歹了。以後，我和他的事情，還是請前輩袖手旁觀吧。”楚星河聽得眉頭緊皺，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自主捏緊，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強自按捺，聽到最後那句“請袖手旁觀”，怒極反笑：“葉輕舟，就算我多管閒事吧。可你出國這幾天，身體不舒服，還要勉強忙於工作，有沒有關注過國內的消息？”葉輕舟心有所感，大約猜到他想說什麼，事實上，從秋一雁拿給她訂婚請帖的那天，她就知道，這件事情終究會鬨到台麵上來的。但她相信沈慕清，沒有過問一句，相信他能處理好一切。因此在她看來，現在楚星河要說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楚星河看著她不為所動的樣子，直接把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遞出去，冷聲道：“你以為秋一雁最近在忙什麼，為什麼要安排她的戲份先拍？從你上了飛機之後，沈家就宣布和秋家訂婚的消息，秋一雁的個人賬號也承認了這件事！”葉輕舟垂眼掃過手機屏幕，一語不發，表情仍是平靜無波。楚星河看她像是早有預料的樣子，大約明白了什麼，但愈發冷了表情：“這是沈家的決定，不是他一個人能反抗的，即便你認定了感情，總有比感情更能左右人心的東西。”他這樣一說，葉輕舟的心反而靜下來。她想起出國之前，她和沈慕清兩人的約會，想起他說的話。要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不要太在意，相信我。葉輕舟忽然就笑了。這笑容不是嘲諷，也不是生氣，反而是發自內心，顯出幾分溫和。“謝謝你，星河。”她朝楚星河明媚一笑，眼底一片柔軟。在這樣的情勢下，他知曉內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很關心自己。也唯有真正關心的人，才能不顧後果，說出這樣一番逆耳忠言來。這樣一想，葉輕舟反而覺得自己有些不識好歹，還和他爭吵了起來。楚星河一怔。這還是葉輕舟第一次這樣叫他。他想說些什麼，但也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暫時改變不了她的心意了。一場來得莫名其妙的爭吵，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楚星河看著她推門離去，隻無聲歎了口氣，唇角浮起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