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吃飯，但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很多餐廳都關門了，隻能隨便吃點。深秋的季節，兩人並肩走在黑幕裡。葉輕舟挽住沈慕清的胳膊，把手揣進他的衣袋裡，隻感到一陣溫暖。“想吃什麼？”沈慕清拿著手機看附近的餐廳。“就看見什麼吃什麼吧。”葉輕舟腳步輕快，笑得兩眼彎彎。“好。”直到葉輕舟在燒烤攤前站定的時候，沈慕清方才反應過來，她說的“看見什麼吃什麼”是什麼意思。他微微皺眉，並不是很讚同的樣子。葉輕舟戳著紙碗裡的炸土豆，有點心虛，等走遠一段，方才小聲道：“這家店很乾淨的，不會有什麼衛生問題。”“吃得飽嗎？”沈慕清搖頭：“偶爾當零食吃就算了，正餐上不要吃。”“知道啦。”葉輕舟這才笑起來，用牙簽戳了一塊土豆，遞到他嘴邊：“真的很好吃，土豆不管怎麼做都好吃！”沈慕清垂眼吃了，軟糯香甜的味道在口腔化開，配上辣椒醬和一點榨菜，最平凡的食物，偶爾卻能綻放最精彩的味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視線落在遠處，卻有些放空了。直到葉輕舟拉著他在一家乾鍋店坐下，點了兩杯飲料，他方才回過神，看了一眼油膩的桌麵，倒是沒說什麼，隻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低聲問：“可以吃辣了？”葉輕舟先是一愣，然後一下想起，自己大姨媽來了……白皙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她拍開他的手，明亮的眼珠轉了一圈，看周圍沒人注意到，方才瞪他一眼，小聲道：“快要完了，可以吃。”沈慕清表情微妙。“放心，我點了不太辣的。”葉輕舟揚眉，笑得有點嘚瑟。乾鍋上來，是排骨和雞爪，鍋底鋪了一層豆芽、土豆和魔芋，紅彤彤的辣椒蓋在上麵，看起來很有食欲。葉輕舟抱著可樂吸了兩口，滿足地打了個嗝。沈慕清在沈宅就喝了幾口湯，忙了一整天，他也著實餓了，想想偶爾縱容她一下，也沒什麼不好，便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他一身高定西裝，發型一絲不苟，腕表和袖扣都透露著與旁人不同的地位和氣質。偏偏對麵坐著葉輕舟，她笑意宴晏，眼角眉梢都飛揚著快意和親密，奇妙又和諧地衝淡了他身上的疏遠和距離，讓他得以融洽在這個小小的夜市裡，無論是擼串乾鍋，還是啤酒汽水，都顯得那樣協調自然。沈慕清心中溫軟，一身戾氣和尖銳儘數消失，披著不同的皮毛行走於這個世間，腹部的柔軟隻留給眼前的人看。兩人吃完，已經快十一點，老板也收拾桌子準備打烊了。“還要去看電影嗎？”沈慕清問。“要，當然要！”葉輕舟哼了一聲，把包包塞到他懷裡。“……”沈慕清詢問般看著她。“你看，前麵那個男孩子。”她悄悄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對小情侶。女生手裡抓著烤肉串，男生肩上掛著一個女士背包，時不時還要把手裡的飲料遞過去讓女生喝。“所以你要幫我背包包。”沈慕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裡這個掛著一隻小熊的小包。葉輕舟有點忐忑，都快覺得自己裝逼過頭讓人討厭了，卻見沈慕清麵不改色接過了包，輕輕鬆鬆掛在自己肩上。原本在葉輕舟臀部的包包，現在隻到他的背上，那隻小熊搖晃著，配上沈慕清一身正裝，看起來十分不搭。葉輕舟看著，差點笑出聲，也覺得自己有點作弄人，忙道：“開玩笑的啦，還是我背著吧。”“走吧。”沈慕清隻是抓起她的手，放在他外套衣袋裡。明明也是很平常的一個動作，但葉輕舟卻感覺，心跳快了好幾分，某個問題呼之欲出，她一直在醞釀，可醞釀到了電影院門口，還是沒有問出來。沈慕清已經買好了票，帶著她進了檢票口。“這個……好看嗎？”葉輕舟捏著電影票，看了看宣傳海報上那文藝的封麵，實在有點不敢恭維。沈慕清搖頭：“不知道，這是最近的一場了。”“……好吧。”電影開場，光影明滅，文藝電影果然已經不那麼暢銷，整場隻有不到十個人在看，座位稀稀拉拉，偶爾聽到有人吃爆米花的聲音。兩人坐在最後排，葉輕舟靠在沈慕清肩上，打了個哈欠。“困了？”沈慕清低聲問。“沒有啊，還早，我不困。”葉輕舟立刻睜大眼睛，又摸出牛肉乾，往嘴裡塞了一塊，又問他：“你要吃嗎？”沈慕清搖頭。說實話，他偶爾還是挺好奇，她怎麼隨時隨地都能摸出東西來吃，包裡麵也不見什麼化妝品，估計全是吃的。播完三分之一，葉輕舟實在撐不住了，捏了捏沈慕清的手，對上他在黑暗中明亮的眼眸，小聲問：“你最近好忙啊，之後還要晚回家嗎？”“嗯，工作上有些事情，有點棘手。”他摸了摸她的手背，垂下眼，避開她的視線。“可是我快要出國拍戲了……”她咕噥一句，收起中間的扶手，趴在了他的膝上：“你到底什麼時候有空啊……”沈慕清目光微動，挽起她的頭發，在指尖轉了幾圈，道：“你安心去，等你回來，我就處理好了。”“唔……真的嗎？”“真的。”他頓了頓，思考了片刻，又說：“如果……你最近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不要太在意，我……相信我。”“……”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沈慕清罕見的有些緊張，他的手緊握成拳，然後鬆開，又握緊，終於忍不住去看葉輕舟的時候，卻發現她靠在自己腿上，抓著衣角，睡著了。她睡得很愜意。沈慕清逐漸放鬆下來，整個人線條不再緊繃，他也有些累了。兩個人就這樣睡著了，直到電影結束，工作人員來清場，他們才醒來。葉輕舟打了個哈欠，小聲道：“下次不讓你來選電影了。”沈慕清摸摸鼻子，也沒反駁。兩人手牽手往外走。已經是淩晨，四周沒什麼人了，近處一排排路燈籠罩出一條昏黃的小路，夜涼如水，孤星寥落。“沈慕清。”葉輕舟忽然停下腳步，眨了眨眼，歪頭問：“我們這是在約會嗎？”沈慕清微頓，反問她：“這還不算嗎？”葉輕舟便一下笑起來，鬆開手，抱住他的腰，親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笑得狡黠：“那……隻有情侶才能約會，是不是？”“也不一定。”沈慕清沉吟：“要看你如何定義約會的含義，如果是朋友之間，也可以……”“……哦。”葉輕舟鬆開手倒退一步，有些氣悶。沈慕清狀若未覺，仍往前走，見她步伐慢了，也隻是放慢節奏一起，一句話也沒說。走了幾步，葉輕舟還是覺得不甘心，又抓住沈慕清的手，哼道：“我走不動了。”沈慕清看了看前麵，耐心道：“很快就到停車場了，堅持下，或者你在這裡等我？”“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葉輕舟現如今正“得寵”，知道自己地位水漲船高，撒嬌耍小性子也是信手拈來，看起來頗有些蠻橫。沈慕清垂下眼，不著痕跡地勾起唇角：“那……我抱你？”“……”葉輕舟一噎，自己反倒先紅了臉，一時不上不上，有些尷尬。她正想著，反正天黑沒人，乾脆自己將計就計算了。不料沈慕清卻往前走了兩步，半蹲下來，道：“上來吧。”這一幕有些眼熟。等到葉輕舟趴上去，抱住他的脖子的時候，方才有些後知後覺。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她被沈慕清帶去參加一個慈善晚會，也是裝醉裝崴腳，最後是他抱自己回去，她費了好大的勁，兩人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的肩膀寬厚溫熱，身上有乾淨清爽的男士香水味，步伐穩健，呼吸均勻。“像做夢一樣……”葉輕舟咕噥一句。沈慕清沒聽清：“什麼？”“沒事呀。”葉輕舟笑起來，溫熱的氣息撲在他耳側，軟軟道：“好像遇到你也沒多久，想想剛開始的時候，感覺好不真實。”沈慕清頓了頓，腳步不自覺放緩。“你一開始，真的對我好凶哦……”葉輕舟還在小聲抱怨。可轉念想想，自己不過是上趕著陪睡的眾多人員之一，要是沈慕清一開始就對自己的千依百順，那才有鬼吧。這麼一想，她倒也不糾結了，順理成章抱住他，心安理得享受起來。沈慕清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斟酌語言。“有一些原因，我其實……”他開了口，又忽然頓住。葉輕舟的手軟軟地垂了下來，在他思考這短短兩分鐘內，居然就睡著了。沈慕清失笑，目光掃到她的手腕，忽然變得無限柔軟。夜色裡，潤透的玉鐲散發出溫潤的光，中間一枚小巧的無聲鈴鐺，精致又低調。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她。她一直戴著。這個認知讓沈慕清的腳步跟著心情一樣輕快不少。那些糟心的事情，還是以後和她說吧。他想著。夜色靜謐，風聲似乎也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