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方至,正是桃花嫣然的時節。玉碗在床上足足躺了數月,因為生產時大出血險些沒有救過來,所以這些日子江子謙橫豎讓人沒日沒夜的守在門前,不許她下床走動,更彆提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她整日裡被關在一方屋子裡,吃穿用度倒是不愁應有儘有,就是覺得無趣的很。便是眼前雕花圓桌上的那樹桃枝也是今兒一大早丫鬟擺上去的,說是要給屋子裡添一些春意。玉碗長籲了一口氣,瞧著四下沒人才小心翼翼的挪了挪位置起身下床走動走動。好幾月沒有動彈,她整個身子骨都不利索了,雙腿也軟綿綿的用不上幾分力氣。剛下床走了不到幾步,江子騫就急急的推門而來,手中還拿著一封信伐。見她竟然落了地,當即神色一斂就迎了上去,語氣有些責編卻極儘溫柔:“又不聽話?”“我實在躺不住了。”董玉碗嘟囔著嘴角,表情有些委屈:“大夫不是說我已經沒有大礙了嘛。你不要總是這麼大驚小怪的,在這樣關在屋子裡,我隻怕連走路都不會走了。好夫君,行行好就讓我出去走走嘛。往年這個時候的桃花節最是熱鬨,我想去看看。”江子騫瞧她麵色紅潤,眼神裡也充滿了星光,氣色的確不是錯。猶豫著片刻,這才道:“想出去走走也行,一會我吩咐人備轎。不過無雙那丫頭來了信,你確定不想看看?”“無雙的?”玉碗頓時來了興致,伸手從江子騫手中拿過信伐,坐在一側才覆手展開,娟秀的字跡,的確是陸無雙的筆跡沒錯。她展了展信紙,這才念道。玉婉姐姐,見字安好。自此一彆已有半載,父親的病情始終反複發作,我心惦記始終難安,所以便沒能在第一時間回去探望你和孩子,還忘勿怪。如今父親的身體日漸安康,這幾日我便會啟程與你相見。哥哥知我要去新安郡,特意讓人備了些許孩子的日常物件,我已快馬讓人痛信件一同送去。如今西夏與大宋邊境戰事不斷,他不得抽身怕是不能親自前去探望你和子騫哥哥了……江子騫在一旁看入眼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關於陸長生的事情,他一直沒有開口告訴玉婉,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如今她剛誕了孩子,身子骨正是要恢複的時候,隻怕也不能說。若非萬一,他想就這樣一輩子瞞下去也未嘗不可。信還未讀完,緊閉的房門就被人一把推開,江敏兒氣呼呼的手裡還拿著鞭子:“哥哥嫂子,可看見鄭誌文這個王八蛋了?”“那是你夫君!”江子騫對自己這個妹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導,這性子自幼潑辣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看你這氣喘籲籲的模樣,又吵架了?”江敏兒哼了哼鼻子,手裡的鞭子拽的緊緊的:“我才不和他吵架,沒有什麼事情是一頓鞭子解決不了的。這個王八蛋明明答應了我今天要同我一起去桃花節,一大早醒來人便不見了。肯定又是藏哪裡喝花酒去了,若是讓我逮到,我非得扒了他的皮。”玉婉聽的哭笑不得。這對歡喜冤家,一天不吵架就閒的慌。鄭家長子她還是知道一些的,雖然以往喜歡喝些花酒,但終歸是潔身自好的也從未在外麵留宿過。如今成婚後,倒也算的上是一個好丈夫。她微微笑道:“敏兒,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要是來日你有了身孕,難不成還這般咋咋呼呼的。”“嫂子。”江敏兒最是聽董玉婉的話,放著鞭子在她身邊坐下:“我也想好好和他說話,可是你看著一大早人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我看啊,他肯定又躲著我呢。前幾日他吵吵的,非得去從軍。說什麼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你說,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從什麼軍?就為這件事情,好幾日都不肯理我,現在又玩失蹤,我不給他幾鞭子他大抵還不知道我姓什麼。”一旁,江子騫,忍不住道:“此事,誌文說的在理。如今南夏舉兵入侵,已攻破了我大宋數座城池。覆巢之下無完卵,他幼承庭訓又素來對兵書愛不釋手,即便不能上陣殺敵,憑借他的才智也定能有一番大事業。敏兒,此事你不可胡鬨,明白嗎?男兒之誌,不可鄙之。”江敏兒再無胡鬨,大道理卻還是懂的。她點點頭站起來,長長籲了一口氣,依稀間仿佛成長了許多:“我也知道這個道理。若他真的想去前線,我定不會阻止。奶奶不是常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他若是去前線,我就去從軍,夫唱婦隨。總之,他這輩子都休想甩開我。”“哥哥,嫂子。敏兒先下去了。”江敏兒振作了一股氣,微微福禮這才退了下去。見她攘門而去,玉婉這才放下手中信伐,抬頭故作嬌嗔道:“好夫君,上陳殺敵我自是沒那個本事,但桃花節我卻還是可以去湊個熱鬨的。難得庭兒今日乖巧,又被奶奶帶去了主院玩耍,你就允我出去透透氣吧。”江子騫實在拿她沒轍,隻得點頭同意。不過轉而就讓人備了嬌子,董玉婉前腳剛出去,後腳就被抱上了嬌子。午後陽光,溫暖和風。重見天日的時光總是美好,她伸手掀了轎簾往外看去,官道之上人聲鼎沸。江子騫伸手握著她的掌心,輕輕的一番摩挲道:“婉兒,此生有你,足矣。”董玉婉回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含著幾分笑意不曾回答。時光淺淺,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