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安一妲不禁鼻酸,卻強忍住內心翻湧的情緒,捧住白蕖的臉,認真的說道:“你要好好的,以後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報仇。”“好的姐姐。”白蕖像是小鳥一般,輕啄了幾下安一妲的手背,然後燦然一笑。院子裡,樂倌們都在排練。白蕖也是其中一員。安一妲拎著一壺酒,背對陽光坐在房頂上,觀察著院裡的每一個人。大樂正,樂正,還有管事兒太監都在監管著樂倌們,無論高級低級,所有樂倌都在兢兢業業練習著,隻有一人,坐在院中,懶懶散散的飲著茶。不是彆人,正是蘇眉眉。蘇眉眉一身紅衣,墨發披散,隻用絲帶散散的綁著,垂下幾縷碎發,將柔媚的臉顯得更加富有女性化。“離二皇子生辰還三月有餘,這就開始準備了?”蘇眉眉是長公主的私寵,長公主與大皇子同父同母,與二皇子則是同父異母,故而他不屑為二皇子的生辰宴進行排練。“陛下早就下令了,讓老奴務必辦的漂亮,老奴哪敢輕視喲,這不,早早的準備好了,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啊……”一個公公模樣的人,諂媚的給蘇眉眉倒茶,蘇眉眉端起茶水放在鼻下一嗅,譏諷一笑後,輕蔑地將茶水一潑,把杯子扔到了桌子上。“長公主近日想聽《牡丹亭》,我去準備準備,你們忙吧。”蘇眉眉慢慢悠悠的直起腰,攏了攏袖袍,婷婷嫋嫋的扭著臀走了。他一走,連帶著幾個與他親近的低級樂倌也隨著他離去。“公公,您瞧他那狐媚樣……”小福子狗腿的跟在金公公身側,給他端茶遞水,忙前忙後。金公公執著一盞茶,陰險的看著蘇眉眉離去的方向,不屑且輕蔑的啐了一口痰。“騷蹄子,還在我這兒拿喬,先前在我身下的時候叫的多騷啊……翅膀一硬兒,就顯擺的不是他了……”金公公翹著蘭花指,憤憤的飲著茶,不滿蘇眉眉對他的態度。白蕖和徐笙隻當沒看見這兩派之爭,認認真真的練著自己的動作和唱腔,大樂正看到了金公公和蘇眉眉的暗戰,也裝看不見,這宮裡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這兩派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啊。大皇子和長公主乃是前皇後所生,後來皇後崩逝,熹貴妃一派終於崛起,成了皇帝的心頭寵。那二皇子乃熹貴妃之子,頗得帝心,不日即將被立為太子,大皇子雖然不滿,卻也不敢不遵旨意。故而大皇子與二皇子之間,堪稱死敵。不光他們各自看對方看不順眼,連他們手下人也都如此。安一妲不知那個公公是不是徐笙口中的金公公,但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她喝了幾口酒後,慢悠悠的伸出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大大的五角星的符號,打向了那個老太監。隻見五角星符號緩緩飄向老太監,將要印上之際,像是被什麼東西阻了一般,撞了回去,竟然沒有打上。嗯?安一妲清醒了些。她不死心的再畫一個,加大力道打出去之後,那印記竟然被老太監身上忽然冒出的佛光給直接打散了。嗯?這是降到一級鬼差,連預約服務都不能用了嗎?安一妲又劃了一個五角星,打在徐笙身上,想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打不上。隻見那專屬於安一妲的五角星符號輕輕鬆鬆便印到了徐笙肩頭。看來那老太監身上定有古怪,竟然能逃脫鬼差的印記。就在安一妲坐在房簷兒獨自飲酒的時候,一身白衣的小逸仙飄飄搖搖的走了過來。“心情不好?”小逸仙在距離安一妲一米處坐下,羨慕的望著院裡練功的樂倌。“連降七級能好嗎?我第一個月工資都沒領呢,就降成入門級彆的了。”安一妲想起自己的罰金和自己的星級還有一個個難纏的任務,覺得自己最近太衰了。“原來就是你啊,昨日地府震蕩,差點改變了天道時局,話說,你竟敢殺真龍天子,還真是膽大啊,要不是閻王爺阻了你,十八層地獄都給你打開了。”小逸仙驚訝的看著安一妲,沒想到她能闖出來這麼大的禍。“哼!十八層地獄?天道選中的就是好人嗎?不要給我機會,有機會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想起那一晚,安一妲恨得咬牙切齒。不能殺,還不能將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不是安一妲法力流失的太多,什麼真龍天子,就是皇帝老子都敢給他拉下馬。不想提這些煩心事,安一妲狠狠灌了一口酒,問小逸仙:“你怎麼當上鬼差了?找到那個給你積功德的人了嗎?”“遇上了一位白無常大人,說是家中有嬌妻,想退休早日陪娘子,就幫我走後門選上了,不然以我的資質萬萬當選不上啊。”小逸仙回了安一妲。安一妲想起那個著急退休的白無常,原來竟是找好了人,成功退休了,以後再沒人纏著自己考公務員了,真好!她笑了笑,又仰頭喝下幾口酒。小逸仙坐在高高的房簷,望著練功的眾人,思緒漸漸回到自己剛入行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是這般刻苦,為了求的一個叫好聲,起五更,熬半夜,一個動作千錘百煉,一個唱腔練了又煉,才有機會登台表演。若隻是表演也就罷了,偏偏那些有點權勢的人自以為很了不起,往往喜歡動手動腳。小逸仙想起自己沒有成名時受過的屈辱和磨練,隻覺得下輩子做哪行都不做戲子。可是,不做戲子,又怎會遇見那個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人呢?“那人,也不知道尋不尋得見了。”小逸仙歎了一口氣。“你沒在功德簿上找到?”安一妲想起功德簿上的功德,一筆一筆都記載的清清楚楚,找個人還不容易?“功德簿被判官鎖著,哪裡那麼輕易就看見呢。”小逸仙跟鬼差喝酒的時候旁敲側擊的問過,卻不曾得見。“不尋功德,他與你燒過紙錢沒有,要是燒了紙錢,你不就尋到他了?”安一妲想起忌日都要送錢,那人愛小逸仙這般,肯定不會忘了送紙錢。“紙錢倒是每年都送,可我去取得時候,沒有送錢人的姓名。陰行管理係統不全,隻記得是給我的,卻不知是誰送的。”“你不去親自去取,做什麼經過陰行?還要手續費。”“我倒是想啊,可之前我都在樹上吊著,輕易下不來,隻能存在陰行裡,不然就是無主的錢財了。”“看來你尋人之路艱難啊。”安一妲不由感歎。“倒是不怕艱難,不怕無緣相見,算算他的年歲也都要六十多歲了,也不知還能給我燒幾年紙錢。”小逸仙在心裡默默算著那人的年齡,隻怕他轉世投胎,自己就永遠尋不見了。安一妲喝了一口酒,看著院裡的白蕖,忽然靈光一閃。“不如咱們做個交易,我幫你留心著這事兒,你幫我留心一人。”安一妲給小逸仙指了指白蕖。“怎麼留心?”小逸仙不解還驚訝,他可不敢為了一個平白無故之人斬殺七人,一舉破了世間龍氣。“就是他命有不測時,你通知我。”安一妲擦了擦嘴角殘餘的酒漬,咧嘴笑了笑。那笑,隻是表麵的嘴巴動了動,卻是沒笑到心裡。小逸仙想起安一妲被降了七級,還被罰款,一時有些不敢。他小心瞟了瞟安一妲,試探的說:“若是命中該遭次劫呢?我們不能插手凡人的命運,不然就不光是掉級的問題了,可能連十八層地獄都容不下我們了。”“若是命中該有的劫難,你不用插手,隻管告訴我即可。”“如何告訴你?咱們不是一個時代啊。”“你回地府的時候通知鐘花,她與我是好友。”“可是鐘馗之妹鐘花?”“對,就是她。”“行,不過你不要全都指望我,我也是有任務了才能出來透透氣,不能一直看著他。你也知道,白無常的工作任務很是繁忙。”“我知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好吧……中午太陽烈,我一個鬼魂就不陪你曬太陽了,我還要其他工作,就不與你閒話了,你有機會,幫我留心著那事啊。”小逸仙起身,講究的理了理衣衫,準備走了。“行,不會忘的。”安一妲望著白蕖,深沉的回答。“行,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小逸仙順著房簷,慢慢回到地麵,然後一溜煙兒的鑽入地底。安一妲的心稍微安定了些,望著越來越烈的太陽,她以手遮眼,逆著陽光看向白蕖。烈日當空,白蕖他們已經訓練完畢,紛紛洗手,準備去用餐了。安一妲起身,向著其他宮殿飄去。既然是真龍天子的命格,必定在皇宮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不能親自殺了他,難道還不能借刀殺人?安一妲開始巡視每一座宮殿。可皇宮大大小小宮殿三百多所,尋到哪一天是個頭啊。月上柳梢頭,安一妲終於歸家。白蕖沒有點燈,就坐在窗旁,喝著一杯涼透的茶水。桌上放著一碟青菜,一碗稀粥,半個饅頭。安一妲推門而入,發出吱的一聲。白蕖像瞬間驚醒的貓,從凳子上跳起來,奔向門口。咚!的一聲,像是撞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