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淩首先發現楊舒心情不錯，一邊工作嘴裡還哼著歌。韓淩大叫：“不對不對，你遇到什麼好事了？”楊舒抿嘴笑了笑：“想知道？我就不告訴你！”韓淩拱她：“不帶你這樣的，快跟我說說，也讓我樂嗬樂嗬！”楊舒這才壓低聲音，在韓淩耳邊說：“我啊，談戀愛了！”韓淩陡然提高嗓門：“真的，跟誰？”楊舒連忙捂住她的嘴，滿臉不好意思：“你彆一驚一乍的！”韓淩嘿嘿笑：“快說說，怎麼回事？我認識嗎？不會是上次咱們去廟裡遇到的老和尚吧！”楊舒恨不得踢她一腳：“到你那裡準沒好話……就是個挺普通的人，毛病也挺多的，還有點大男子主義，可我就是挺喜歡的！”韓淩拉著她的手：“到底是哪個家夥？”楊舒低頭笑著：“就是上次我救過的人！”韓淩有點印象：“哦，我記起來了，我見過，在酒吧，他喝得酩酊大醉……我說你也太迅速了，這才多久啊，你就勾搭上了？”楊舒跺腳：“你咋就沒一句好話？”韓淩自顧自嘟囔：“不對啊，那次你不是說他有女朋友嗎？喂喂喂，你……”楊舒打斷她：“當然不是，我就是喜歡也不會搶彆人的東西，這是原則問題……上次他喝醉就是跟女朋友吵架，他們之間肯定早就有問題，前陣子他每次提起都很唏噓、很無奈，昨天過生日又落單，估計是徹底吹了吧，更何況這次是他先跟我好的……”韓淩生怕楊舒受騙：“你啊，還是問清楚了比較好，這年頭腳踏兩隻船的男人多得是！”楊舒怎麼想，都覺得孟淮北不是那種對感情很隨便的人，笑說：“不會啦，你就放心吧！”飛了一個往返，楊舒迫不及待地跑出機務大樓，外麵的天已經微微發灰了，她在大樓外麵四處看，尋找孟淮北的車子。韓淩隨後走出來：“瞧你這架勢，肯定是有人來接啊！真是見色忘義，連好姐妹都不要了……哎，可憐的我啊，隻好坐公交回去了！”楊舒不好意思：“哎呀，你就彆逗我了，跟我一起吧，我們負責送你回家！”韓淩不依不饒：“哦，這麼快就想擺脫我啊，不行，好歹我也要蹭頓飯，不然啊，以後你就彆想丟掉我這個一千瓦的大燈泡。”楊舒挽住她的胳膊：“好好好，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交友不慎！”韓淩也四處張望：“人呢，你們家那口子還沒來呢？”楊舒也四下裡看：“估計是堵車吧，我打個電話！”她掏出手機，撥通孟淮北的號碼，“嘟嘟嘟”沒人接，隔一會再撥，就關了機。楊舒有些失落，更加擔心，孟淮北不是出了什麼事吧！韓淩安撫她：“肯定不會出事，估計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他工作不是挺忙的？”楊舒點點頭，依然心事重重。韓淩拍她：“哎，瞧我這命，基本上是跟順風車無緣了，走吧，咱們去坐地鐵！”候車的時候，楊舒又打了幾個電話，依然是關機。她發信息：“你在忙嗎？”“你沒什麼事吧？”“為什麼關機？看到回話，我很擔心你！”“我先回家了，記得給我電話！”從機場到楊舒的家要兩個多小時，楊舒一直惴惴不安。韓淩拉著她：“彆想了，走，咱們去吃點東西吧！”楊舒沒心情，也沒胃口。韓淩又問：“那就去KTV吧……你就彆擔心了，他那麼大的人了，能出什麼事？”楊舒拗不過韓淩，被生拉硬拽到包間裡，韓淩點了幾首歌，唱得高興，她把話筒塞給楊舒：“你看你，男人得有自己的空間，你老這麼著，以後就鬱悶去吧！”楊舒撅嘴：“可他都說好了！”韓淩隨著音樂扭來扭去：“說不定他給你發了信息，你剛好在飛機上關機，沒收到唄，放心吧，肯定沒事！”楊舒也隻好這麼安慰自己，舉著話筒跟韓淩一起鬼哭狼嚎。歌唱到一半，手機忽然響了，楊舒忙讓韓淩關掉聲音，接起電話，孟淮北的聲音傳過來：“對不起，楊舒，我臨時有事，沒能去接你！”楊舒整顆心算是落地了，嘴上忍不住數落：“你就不能早點打個電話？我都擔心死了！”孟淮北聲音壓得很低：“我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楊舒還想說些什麼，卻聽到電話那頭隱約有個女人在說：“淮北，菜都好了！”楊舒記得那個聲音，雖然聽過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可那個聲音太特彆了，微微有些沙啞，尾音中卻又拖著一絲尖銳。沒錯，是李雲霓……孟淮北匆忙掛斷電話，楊舒舉著手機，大腦一片空白。李雲霓回來了？他們怎麼在一起？難道他們沒有分手？那我到底算什麼？韓淩見楊舒不對勁，忙問：“怎麼了？”楊舒看向韓淩，滿臉驚慌失措，不知要怎麼說。她深呼了口氣，佯裝沒事的樣子：“沒怎麼啊，挺好的，咱們叫兩瓶啤酒吧，我忽然很想喝酒！”韓淩一萬個確定，楊舒肯定有事，可她三緘其口並不打算說出來，韓淩也就不問，隻陪著她喝酒。楊舒一瓶接著一瓶，越喝就裝得越快樂，可韓淩看得出來，她並不快樂。從KTV出來，韓淩覺得楊舒這個樣子實在不能回家，便打算帶她會自己的住處，可楊舒笑著堅持：“我好得狠，沒什麼不能回家的，沒事，真的。”韓淩隻好把楊舒送到家門口。蘇麗華頭一次見到女兒喝醉，嚇了一跳，嘴裡嘟囔著：“你怎麼喝成這樣？”楊舒紮煞著胳膊：“我沒醉啊，我好得狠，媽媽，我覺得現在好極了！”蘇麗華不樂意了：“我看你啊，就是被那些個空姐給帶壞了，你倒跟我說說，怎麼會喝這麼多，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麵喝醉了，要是出什麼事可怎麼辦？”楊舒反駁：“哪有被帶壞，我們空姐很好，都是正經的女孩子！”蘇麗華扶著她進臥室：“我都問了，你們那些空姐啊，都是仗著漂亮想要傍大款的主兒，我還聽說好多空姐都陪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喝酒呢，楊舒你跟我說，你今天是跟誰喝酒？”楊舒不高興了，吊著嗓子哼：“媽，你能不能彆這麼大偏見啊？那都是沒有的事！”蘇麗華戳她的額頭：“你看你這態度，喝了酒都敢跟媽這麼說話了，聽媽的，趁早把空姐辭了，回來找個穩定工作，之前那個財會不是挺好的……”楊舒忽然就炸了：“財會，財會，除了財會，彆的就都不行了，是嗎？除了財會，我乾什麼都不對，是嗎？你就仗著你是我媽，你就對我指手畫腳的，我哪不對了，我哪不好，你乾嘛啊？無論我做什麼，隻要是你覺得不對，就天天逼我放棄，你憑什麼？你除了這些就沒有彆的話說嗎？”楊業明聽到聲響，忙走過來：“楊舒，你怎麼這麼跟媽媽說話！”楊舒踉蹌著：“我怎麼了？我忍了好久了，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就不能接受、肯定我的想法和決定，我是獨立的人，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是隻有你的想法才是對的！你要是再這麼著，我就不回來了，我要搬出去！”蘇麗華聽得心碎，更加生氣：“你這是什麼話？過去你可不是這樣的，還說不是被帶壞了，楊舒，媽媽還不都是為了你，我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沒良心的孩子……”楊業明在中間緩和氣氛：“楊舒，你快跟媽媽道歉，你媽今天身體就不太舒服，你快彆氣你媽了！”楊舒鬨心，仗著酒勁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了，平時她不敢說，怕傷了媽媽的心，可又實在憋得委屈：“為什麼你說的話我就都要聽，為什麼我反駁了就是沒良心，我不過就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人，你乾嘛老是這樣？你能不能彆管我？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吧，再也不要乾涉我的事情，行不行？”蘇麗華幾乎氣炸了，上前幾步就要打楊舒，被楊業明攔下來：“你彆氣了，女兒大了，咱們就彆再支配她的生活了！”蘇麗華聽這話明顯向著楊舒，梗著脖子跟楊業明犟嘴：“連你覺得我錯了？好，我再也不管你們了，你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說完，蘇麗華甩頭回了房間。楊業明歎了口氣，對楊舒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該這樣跟你媽媽說話！”楊舒仿佛泄了氣，沉默著坐在床上，楊業明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楊業明退出去，走回他們的臥室，說到底，還是勸蘇麗華比較重要，最近她的身體很不好，總嚷著頭暈，如今一生氣，彆引起什麼症狀才好。他靠近床，給蘇麗華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嘴裡說著：“來，喝杯水吧，你自己身體不好，就該注意一些……麗華？”蘇麗華還是沒動靜。楊業明伸手推推她：“麗華？”蘇麗華的手臂癱軟地垂下來，楊業明看出情況不對，嚇了一跳：“麗華，你怎麼了？你醒醒？楊舒，快叫120，你媽昏倒了……”楊舒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幾步衝出來：“我媽怎麼了？”楊業明皺著眉頭：“不知道？快叫救護車，送你媽去醫院……”楊舒這才手忙腳亂地撥打電話，她學過簡單的急救，知道在沒有弄清病人發病原因之前，不能隨意挪動病人的身體，她問爸爸：“我媽平時有什麼症狀？有什麼常備藥？”楊業明倒是想起來了：“有速效救心丸！”楊舒立刻翻箱倒櫃找：“先給我媽吃上。”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父女倆手忙腳亂將蘇麗華送上救護車，跟著車往醫院去，大夫給蘇麗華做了緊急急救措施。楊舒緊緊握著楊業明的手，眼淚止不住留下來：“大夫，我媽怎麼樣了？”戴著白口罩的醫生麵無表情，簡單的檢查了蘇麗華之後，冷酷地說：“暫時還不能確定病因，要到醫院做詳細的檢查，家屬到醫院後，儘快辦理各種手續。”楊舒更加心慌意亂，拉住蘇麗華的手：“媽，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楊舒啊，我錯了，我再也不氣你了……”到了醫院，楊舒覺得自己徹底慌了神，可爸爸歲數大了，她不能讓爸爸操心奔波，便讓爸爸在醫院的走廊裡坐著，自己跑著去辦理手續，邊奔波邊心如刀絞、六神無主。醫生給蘇麗華扣上氧氣罩，送進急救室，楊舒拿著各種單據，幾乎無法站穩。她靠著冰冷的牆壁，無助地哭，又不能讓爸爸看到，忙擦乾眼淚，坐到爸爸身邊，柔聲說：“爸，我媽一定沒事的，你彆太擔心。”楊業明瞬間蒼老了許多，他側頭看了看楊舒，點頭道：“對，一定會沒事的！”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總算走出來，父女倆忙圍過去，醫生摘下口罩，沉重地說：“初步診斷，病人是腦梗，經過CT檢查，病人的腦梗症狀很嚴重，可能會喪失自理能力，目前沒有很好的治療方法，隻能靜養，如果不複發的話，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後麵的話，楊舒聽不到了，她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最多還有一年……最多還有一年”！她的視線模糊了，大顆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她完全想不到，一向健康精力充沛的媽媽竟然會忽然病倒……她靠在楊業明的肩上，難過地喚了一聲：“爸……”楊業明也老淚縱橫，拍著楊舒的手：“大夫，我們能進去看看她嗎？”大夫點頭：“不過病人現在還在昏迷中，你們不要呆太久！”父女倆互相摻扶著走進去，加護病房裡，蘇麗華仿佛瘦了一大圈，全身都纏繞著各種顏色的管子，楊舒隔著玻璃窗緊緊的盯著，心痛至極。楊業明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整個人猛地後退了一步。楊舒忙扶住他：“爸，爸你怎麼了？”楊業明搖搖頭：“可能是血壓起來了，不礙事的，吃點藥就好了。楊舒，你去問醫生，你媽什麼時候能醒？”楊舒隻覺全身沒力氣。她勉強走出病房，到診室詢問主治醫生，醫生回答：“這個說不好，可能明天就醒了，可能時間還會久一點，她醒來後，語言能力、手腳等等都會變得很差，你們要注意病人的情緒，不要讓她急火攻心，那隻會加速腦梗的症狀！”楊舒走出診室，找了一個被人的地方，靠著牆壁蹲下來，嗚嗚嗚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