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胥年晚上回到家的時候,陳光已經做好了晚飯。噴噴香的飯菜已經端上了桌,陳光給梁胥年盛了一碗米飯,“梁姐,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梁胥年看看穿著圍裙的陳光,臉上帶著居家男人的溫暖笑容,不知怎的,竟有點感動。但她不是一個會把感動隨便說出口的人,所以也沒說什麼,連一句謝謝都沒說,直接問:“你的手好了?”陳光晃晃包著紗布的手腕,“沒什麼大事了,我剛剛自己換了紗布,洗菜的時候不小心弄濕了。”梁胥年沒說什麼,隻“嗯”了一聲,便低頭吃飯。陳光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笑著問:“今天公司事情不多吧?”梁胥年沒回答,還是“嗯”了一聲。陳光想了下,忽然道:“下周是不是有個盛世傳奇上市酒會?要我陪你去嗎?”梁胥年手中筷子一滯,抬頭看他。陳光急忙解釋道:“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想到華錦隻派了你一個人去參加好像太孤單了,我去了給你當個跟班充充場麵也好。”梁胥年點頭,“行,你想去就去吧。”陳光笑笑,兩個人便繼續吃飯。吃過了飯,陳光又主動去洗碗,梁胥年隻是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紗布,卻也沒有跟他客氣,便獨自上了樓換了衣服洗了澡,然後一個人坐在二樓的陽台的椅子上,對著寂靜的夜空發呆。陽台的架子上,那套紫色絲綢的床單依舊掛在那裡,好幾天了,保姆臨走前沒有來得及收,她便也懶得理。就這麼曬了這麼久,怕是顏色都曬掉了。有什麼關係。反正盛懷仁從來都沒有真正欣賞過它一眼。梁胥年覺得自己這樣的顧影自憐實在是很可恥。忽然想起手下那個叫Lucia的女孩子,去年失戀,一個人對著辦公桌一發呆就是一整天。那時的梁胥年對Lucia絲毫沒有半點同情,隻是把她叫到辦公室裡,冷冷的說,你要是今天不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明天就不用來公司了。她知道自打那次之後,Lucia總在背後說她冷血。還有一次,Lucia在茶水間說她的壞話,梁胥年剛好經過,正準備大步走進去給她個教訓,卻忽然聽到有個聲音道:“你們怎麼能這麼說梁總呢?說這些之前怎麼就不看看梁總能做到現在的成就?”說這話的人,是陳光。梁胥年做了個深呼吸,覺得有點冷了,便離開了陽台,走下樓去,看到陳光也一個人坐在客廳,對著落地窗外的夜景發呆。梁胥年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低聲問:“想什麼呢?”陳光回頭,笑笑:“梁姐,我在想,從這個角度看A城的夜景可真漂亮。”梁胥年看了窗外一眼,隻覺得樓下的燈火晃得刺眼,便道:“是麼?”陳光看著梁胥年,神色變深,怔怔的出神。梁胥年覺得奇怪,問:“你看什麼呢?”陳光神色微動,彎起嘴角,“梁姐,你要是想哭的話,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客廳裡沒有開燈,落地窗外流光四溢的樓群和街道已經足以照亮這個空曠的房間,光怪陸離的陰影打在牆壁上,折射出近乎鬼魅的迷幻光感。梁胥年對著陳光近在咫尺的臉孔,一瞬間竟然分辨不清,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是誰呢?為什麼她明明隱藏的那麼好,他卻還是能一眼看穿。“你說什麼?”她極力的調整情緒,明知故問。陳光露出個溫和的笑容,沒有說話,伸手便將梁胥年摟住,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頭,“梁姐,現在是在你的家裡,不必那麼硬撐。”梁胥年的頭就這麼觸碰到了一個瘦削的肩膀,意外的結實,隻碰了那麼一下,便再也不想抬起來。脆弱就是這麼一個死皮賴臉的東西,禁不得一點兒關懷。梁胥年覺得眼睛酸澀難受,鼻子抽了一下,淚水就這麼掉了下來。陳光的下巴抵在梁胥年的頭發上,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背。這麼高傲的女人,從來都不肯彎腰低頭的梁胥年,到底也還是有脆弱的時候。心裡不知怎麼的,竟有些古怪的歡喜。他的手摟住她的肩,將她緊緊圈在懷裡,然後低頭吻住了她的額頭。她的睫毛上凝著淚,天明前草尖上的露珠一樣,微微顫動。兩人目光相視的那一刻,不需要語言,彼此便已經明白了對方想要什麼。這一次的梁胥年在陳光身下,變得格外乖順,沒有任何的主動,卻也沒有多少抗拒。就像一個人偶,任憑欺在她身上的孩子肆意玩弄。陳光卻又一次得到了毒癮一般的滿足。就像是最烈的酒,高高的擺在那裡,任憑芸芸眾生頂禮膜拜,卻沒有人真的有那個酒膽去嘗試。但是一旦嘗過那一口,哪怕是酒量再不好的人,也會念念不忘,從此曾經滄海了。綢繆之後,陳光抱著梁胥年走上了樓,放在床上,輕吻她的額頭,“好好睡一覺。”說完就要轉身下樓,梁胥年卻伸手抓住了他,“你留下吧。”陳光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多說什麼,便躺也躺下,雙臂擁著她,臉貼在她的頸窩,用力嗅著這個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這般曖昧,令梁胥年覺得欣慰。起碼證明她不像一次性用品那樣,用過就可以毫無留戀的扔棄。“陳光。”她輕聲喚他的名字。“嗯。”他輕輕應聲。“謝謝你。”她的聲音更加輕。他聽了輕輕一笑,沒有說什麼,隻吻了一下她的鎖骨。“你今天,打電話給你女朋友了嗎?”梁胥年忽然問。陳光頓了一下,回答:“嗯,打了。”江夏是傍晚回家路上接到的陳光的電話,可惜地鐵裡人太多,她被幾個人夾在中間,連個把手都抓不到,一隻手還拿著手機講電話,結果地鐵停車時一個慣性力,她險些栽倒在身邊的一個男人身上。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被那男人身上的一股油膩膩的汗味惡心的差點吐出來。實在是沒法繼續說話,但又舍不得掛電話。陳光聽出她在地鐵上,有點擔心的道:“算了我一會兒再打給你吧,你自己注意點兒,彆被人掏了包。”江夏隻好答應,下了地鐵之後的一段路獨自走,手插在口袋裡握著手機,一直等陳光的電話。可是陳光沒有再打過來。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再打過去,可想著他可能在陪客戶,便又放下了手機。清明之後反倒雨下的多了,江夏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潮濕憋悶的味道。小房間沒有窗,連個排氣扇都沒有,要想空氣流通隻能開門,但是這個時間開了門,隔壁房間炒菜的油煙味道便會鑽進來,跟那潮濕味道摻合在一起,更加令人作嘔。江夏晚飯是在單位邊上的小店解決的,回到家便癱在床上發呆,隔一會兒就拿出手機看一看,覺得這種乏力無聊感實在太煩躁,便在微博上找了一堆段子看起來,權當自娛自樂。偶然碰見個好玩的段子還轉載去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充分發揚了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崇高精神。不一會兒就收到一個讚,江夏點開一看,竟然是胡成。為了感謝他的捧場,江夏回複了一個笑臉。胡成便發來消息,一個笑臉問,“你吃飯了嗎?”江夏回答:“吃了,酸菜牛肉麵,可香了!”胡成笑了,乾脆回了一句語音,“我還以為你會吃點意大利麵之類的。”江夏回個哭臉:“意大利麵我哪吃得起,再說那玩意不實惠也吃不飽啊!”胡成對著手機聽完這句,笑出了聲。正好這時盛懷仁從辦公室走出來,見到胡成正在笑,有些詫異的走過去,便聽到胡成對著手機講:“對了,你眼睛怎麼樣了?消腫了嗎?”盛懷仁一愣,馬上意識到跟胡成講話的人是江夏。剛要開口,胡成就看到了盛懷仁,急忙把手機放進口袋,恭敬道:“盛總,可以走了嗎?”盛懷仁點頭,“給程太準備的禮物拿了嗎?”胡成點頭,“已經讓王準他們拿下去放車裡了。”說話間,胡成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盛懷仁看了胡成一眼,沒說什麼便跟胡成一起進了電梯,王準和王耀已經打開了車門,盛懷仁坐進後排,胡成坐在了副駕。一路上胡成都沒有再拿手機出來,盛懷仁也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