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可可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人不喜歡沈無藥,溫文爾雅,待人寬厚,金邊眼鏡橫在高高的鼻梁上,嘴角總帶著淺淺的笑。除了長相帥氣,他與旁人好像沒什麼不同,但你若仔細觀察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便會發現,那裡麵有些很沉靜的東西,跨越千山萬水而來,沉靜到讓你心慌,讓你覺得被他看上一眼,就像做了X光一樣,被看了個透。這樣的沈無藥,吳可可怎麼可能逃得過。當然,沒逃過的也不隻吳可可,學校裡不少女同學喜歡沈無藥,其中不乏膽大的主動表白,但都被沈無藥冷著臉拒絕,甚至將表白的女同學好一陣勸誡。久而久之,一尊看起來溫和無害,實際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佛形象就這麼樹立起來。吳可可覺得自己簡直比中了五百萬還幸運,自己那個看著傻乎乎的好朋友沈歡喜,居然是沈無藥的侄女,也是靠著沈歡喜,她才在沈無藥那裡,跟普通學生稍有不同,他甚至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吳可可清楚,她能被沈無藥另眼相待,並不是因為她本身的魅力,更談不上喜歡,但隻是叫出她的名字,都足以讓她雀躍一整天,沒辦法,在愛情這件事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她就這樣默默地喜歡沈無藥,但喜歡這種事情,即使你拚命克製,還是會被人察覺端倪,被沈歡喜識破之後,吳可可久違的陷入失落,原來她的喜歡表露得這麼明顯,可沈無藥對她,還是禮貌地挑不出半點毛病。甚至她能感覺到他故意的疏離。就這樣,吳可可在進一步表白不是,退一步放手不舍中度過了大半年。半年後,她終於察覺事有不對,那天沈無藥給她打來電話,告訴他最近顧星朝不在,希望她沒事陪陪沈歡喜。她知道沈歡喜和顧星朝在一起了,可是她不明白,顧星朝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沈無藥跟她解釋,顧星朝的父母在國外出了些事,所以才要離開一段時間,可沈歡喜的表現太過反常,讓她對這個說辭半信半疑。她的疑惑在沈無藥背著暈倒的沈歡喜回來之後到達頂峰,可那兩天沈歡喜的狀態很差,她根本沒精力顧及彆的,隻能先照顧沈歡喜。好在,沈歡喜的狀態在秦西宸出現後有所緩解,秦西宸支開她的動作,也讓她下定決心跟沈無藥問個清楚。她將沈無藥約到陽台,見到沈無藥,她原本質問的語氣瞬即軟了下來,沒辦法,沈無藥天生是她的克星。猶豫了半天,她還是說了出口,“你們……應該有事瞞著我吧。”沈無藥看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城市,雙手不自覺握成拳,“你真的想知道嗎?”他這麼問,吳可可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點了點頭,“我想知道。”沈無藥歎了口氣,不知道從哪掏出一顆煙,他半低著頭,劃了根火柴將煙點燃,他天神般的完美殼子,第一次有了裂痕,瞬間竄出的煙霧將他繞了起來,看著這樣的沈無藥,吳可可有些恍惚,這樣的他才像個人。幾分鐘後,煙燃到了頭,沈無藥將它掐滅,問道:“聞到煙味了嗎?”吳可可這才意識她,對煙味極其敏感的她,剛剛居然毫無反應,她皺起鼻子嗅了嗅,竟然一點煙味都聞不到。她麵露疑惑,“為什麼我聞不到煙味,也沒有起風……”她愣住,看向沈無藥的目光滿是狐疑,“不會是……”沈無藥垂下眸子點了個頭,“是我壓根沒讓煙擴散出去。”超能力?吳可可覺得這簡直不可理喻,認為這不過是沈無藥耍的把戲,她眨了眨眼,“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她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眼睜睜的看見沈無藥在自己麵前消失,又在下一秒端著自己放在屋裡的水杯出現。吳可可張著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的眼神在沈無藥和屋子內來回流轉。沈無藥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複,“瞬間移動。”她拉開陽台的門,一麵往裡麵張望,一麵用手試探著有沒有機關。沈無藥再次瞬移到她麵前,抓著她的胳膊,低下頭跟她對視。吳可可這才真正慌亂起來,瞳孔微顫,嘴唇微張。“現在你相信了吧。”沈無藥放下她的手腕,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波瀾,開口淡淡說道:“我不老不死,不傷不滅。”為什麼他冷得像尊佛,為什麼他擁有跨越千萬年般的沉穩,為什麼他總是保持疏離,這一切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吳可可想哭,卻發現她流不出眼淚,巨大的失落席卷全身,那一瞬間她好像忘記了呼吸,倘若他說不喜歡她,她還能爭取一下,但他們兩個之間是無法填平歲月的洪流,心絞著發痛,無力感擊垮了她。她眼神木訥,直愣愣地看向前方,嘴唇張得不大,一句“我知道了”像是沒過腦一般自動輸出。說完,她僵直著身體轉身離開。後來,從沈歡喜口中,她陸陸續續知道了沈無藥的故事,一個關於守護的故事,但沈歡喜覺得,這個守護的代價太大,當守護者的使命完成,那麼他無限長的壽命反倒成了詛咒,一個逼他遠離自己熟悉的一切的詛咒。沈無藥還是走了,在顧星朝回來的一個月之後,他辭去了工作,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上了路。這兩年吳可可一直都在刻意回避沈無藥,深怕自己不被允許的感情再次泛濫,可是她還是來送沈無藥,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他回來的時候自己會變成什麼樣,所以這一次也許是她這輩子,兩人最後一次見麵。上飛機之前,沈歡喜很識時務的留給他們兩人獨處的時間,吳可可沒話找話,“你打算去哪啊?”“日本。”“還回來嗎?”沈無藥低下頭,沒回答她的話。吳可可知道他這是不想讓自己傷心,她故作輕鬆,“我也想去北海道看看雪,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會有的。”這時,廣播裡傳來旅客登機的聲音,吳可可一直的偽裝終於崩塌,她攢了兩年的眼淚,劈裡啪啦不停落下。沈無藥有些慌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站在她身邊滿臉愁容。吳可可抱怨道:“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啊!虧你活了這麼大歲數!”猶豫了一下,沈無藥張開手臂將她抱在懷裡,“這樣可以嗎?”沒料到他的舉動,吳可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回抱住他,在他懷裡哽咽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說。”“你有沒有,哪怕一個非常微小的瞬間,喜歡過我?”沈無藥的身體僵了一下,他沒有回答,兩人就這樣抱著,直到廣播裡開始叫沈無藥的名字。沈無藥頭也不回地走進登機口,這次他去日本,其實是為了尋找解除長生的辦法,雖然說解除長生他可能會立刻死去,但他還是想賭一把。臨登機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吳可可,她還站在原地,朝著根本看不見他的跑道方向癡癡地望。沈無藥的腦海中瞬間走馬燈般閃過兩人相處的畫麵,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沾沾自喜,她明明困到崩潰,卻還是堅持要聽他的課,結果東倒西歪險些摔倒的樣子,一切的一切如同刀鑿斧刻般印在他的腦海,他低頭笑了笑,“真是個傻瓜。”其實,吳可可的問題,在沈無藥決定啟程,不惜犧牲性命尋找解除長生辦法的那一刻就有了答案。沒有你陪伴,漫長的人生便也失去了意義,但我不能告訴你,我不能,也舍不得讓你用下半生做注,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長路漫漫,沈無藥清楚,自己正拚儘全力朝吳可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