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言。”畢奕薇看著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下班的季殊言，她在麵對他的坦然時便更覺得自己內心不堪，“今天不用加班嗎？”季殊言起身，看著她淺笑：“不用，陪你。”“為什麼？”季殊言被畢奕薇問的一愣，他微微揚眉：“什麼為什麼？”“我是說……為什麼今天忽然想起來要陪我？”“今天……”季殊言怔了怔，而後淡淡一笑，“薑歆念在意念，我不需要太忙。”又是薑歆念。畢奕薇垂下頭，她跟在季殊言的身後沉默前行，從辦公室到大門，再到季殊言的車上。“你今天看起來情緒不高？”季殊言撥動起方向盤，車子緩慢啟動著。“還好。”“是因為她嗎？”畢奕薇一愣，沒說話。季殊言無奈一笑，他以眸光掃過後視鏡裡某個垂著腦袋的小姑娘，溫聲開口，“你想問什麼……或者，你想知道什麼？現在都可以問我。”畢奕薇承認，她在聽到季殊言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卻是有幾分難言的欣喜。她咽了咽喉，直起身子，凝視著眼前的季殊言，“如果我說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她曾經被他拒絕過，因此畢奕薇此時的心仍舊忐忑。“奕薇，”季殊言淡淡開口，“有些事情我不說，是因為……我也在害怕。”“你害怕？”畢奕薇一怔，“你害怕什麼？”季殊言的話讓她陷入了巨大的迷茫，此時此刻心跳如鼓的人明明是她自己。“我也會害怕失去你，或許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是你想象中那個完美的人，到時候你若是選擇離開我，我又該怎麼辦呢？”“我不會，我怎麼可能……”畢奕薇焦急地望著他，她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失落的季殊言她的心卻比剛才還要痛了，“你很好，你……”“可我有病。”季殊言的忽然開口驚得畢奕薇一愣，下一刻她清晰地聽見自己急速跳動的心跳聲，“是……對特殊聲音的敏感反應……對嗎？”季殊言猛然一腳刹車，車子停在了原地。他回過頭，眸光深邃地望著她，沉默良久，終於微微點了點頭。“嗯。”“所以，那次在賽場後台，你看到的，是。那次聚會結束後，你看到的，也是。”“原因。”畢奕薇盯著他，聲音開始微微發抖，“原因呢？”“原因我不想說。”“是不想說，還是不想跟我說？那她呢？那個現在和你在意念並肩作戰的薑歆念呢？”季殊言越發皺眉，看上去有些無奈：“奕薇，你知道關於其他人的股權處置，我無權乾涉。”“好，股權你無權乾涉。那心理谘詢呢？為什麼是她？或者說……為什麼一定要是她？”頓了頓，畢奕薇艱難開口道，“你之前是去過心理醫院的，你可以找任何一個醫生診治，為什麼一定要選擇薑歆念？”畢奕薇的話讓季殊言一怔，他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凝視著她：“你……跟蹤我？”畢奕薇一怔，遲鈍片刻後，她無助地將頭垂下：“我沒有，我隻是無意間看見的。”畢奕薇不知道自己的解釋季殊言到底選擇的是相信還是懷疑。她隻知道在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季殊言本來澄亮的眼眸忽然就暗了下去，過往的溫柔不再，隨之蔓延而上的，是一片淺淡的冰涼。畢奕薇的心瞬間就被刺痛了。“殊言，對不起。”畢奕薇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再繼續二人之間的話題，她無力地探出手，觸碰著他的手臂，“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季殊言靜靜地望著她，而後他長歎一聲，他輕輕地握住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纖細手腕，放回她的身側。下一瞬，他望著她輕聲歎息，“奕薇，我很累。可不可以，不要鬨了？”畢奕薇聽得微微怔住。在季殊言的眼裡，果然是自己在鬨。好半晌，她抿住嘴唇：“殊言。”“嗯。”“送我回家吧。”她極力地調整著情緒，話語淡得像是心中從未有過驚濤般的波動。季殊言將她的表情全部看在了眼裡，他喟歎一聲，點了點頭，“好。”老舊的房門前，兩個人站在彼此的麵前，空氣沉重，塵埃凝結。畢奕薇在屋內凝視著他的臉，季殊言在她的眼底清晰看到了最後一絲鼓起勇氣的渴望，可他終於還是狠下心，選擇了轉身離開。門被合上的瞬間，是畢奕薇心中徹底破碎的聲音。他沒有選擇留下來。他終究還是驅車回了意念，他回到了薑歆念的身邊，縱然她在心中為他找了諸多借口，想要讓自己想到這裡能不那麼難過，但事實的真相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掩埋。三分鐘前，她麵色蒼白地浴室中走出，垂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沙發上，撥通了季殊言的電話。她想要試一次，就試一次，證明他並不在她的身邊。可現實是何其殘酷，電話另一端片刻的忙音過後，纖細動聽的女性嗓音響起，畢奕薇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場笑話，天旋地轉間，她強忍的淚自眼角墜下。那些她曾視如生命般依賴的事物，竟在那些沒有察覺的歲月中早已遠去。隻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也明白的太晚了。從寵物學員休息室出來，季殊言微微擰眉，他停在原地右手下意識地劃過褲兜，發現手機竟然不在身旁。他抬起頭，一步步繞過走廊，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門虛掩著，屋內有清冷的白光。他從來不喜歡這個顏色的燈光，可見有人將房間的三色燈控開關重新按了一遍。季殊言眸光沉了沉，一把將門推開。“殊言！”薑歆念聞聲回頭，不得不說，有的人隻在一顰一笑之間就可以讓人失了神，薑歆念的容貌是極端的好看，毫無瑕疵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像是蒼天精致製作的工藝品，任誰看了都禁不住要將視線停留。季殊言微微蹙著眉，他的表情淡到不能再淡，“你怎麼在這裡？”“找文件。”季殊言睨了她一眼，而後視線落在桌子上的手機，他抬腿從她身邊走過，將手機重新揣回了兜中，“什麼文件，薑總的文件不可能在我這裡。”“季殊言。”薑歆念俏臉一沉，抿緊了嘴唇道，“你這樣稱呼我，是要故意氣我是不是？”薑歆念眼珠赤紅，被他這般無所謂的語氣一激，白皙的臉頰上升起一抹激動的紅暈。“我好不容易回國了，你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我想讓你多陪陪我，你不肯，之前都是你纏著我說要一輩子都保護我，難道不是嗎？”季殊言聞言一僵，眸光一瞬冷了下去：“薑歆念。”“怎麼了？我現在說的讓你覺得慚愧是嗎？”薑歆念不依不饒道，“你是不是忘記你當初答應我爸爸什麼了，現在你遇到你覺得是正確的人了，你想保護她，所以你就忘了，所以你就抗拒我重新回到你的身邊了是嗎？”薑歆念步步靠近，季殊言靜靜地盯著她，眸光越來越深。“殊言哥哥。”薑歆念頓了頓，眼底忽然盈起了淚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你讓我照顧你，陪伴你。為了你，我去學習了心理學，我現在是十分優秀的心理谘詢師，你的病雖然你一直都在瞞著我，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你把你的過去告訴我好不好，我能治好你，我能讓你和正常人一樣。我也能讓你忘記過去，忘記你口中的那個‘柔柔’……”薑歆念的話還未說完，忽然就被季殊言高聲打斷：“你閉嘴。”薑歆念微怔，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季殊言如此暴怒的樣子，仿佛是被踩到了什麼開關一般，季殊言驀然抬頭，眸光清冷地盯著薑歆念，“你還有臉提柔柔。”“你想留在意念，我同意了。我該做的，我自會做到，你該做的，也請你恪守。”“既然留著這裡，就請你善待這裡的每一個人，每一隻動物，曾經的錯誤你如果再犯，我寧可放棄意念，也不會再讓你留在我身邊。”說罷，季殊言轉身就要走。“季殊言！我什麼錯都沒有，我隻是太愛你！”身後的薑歆念忽然歇斯底裡地喊出口，季殊言一怔，腳步停住。薑歆念垂著眼瞼，看不清楚表情，但她極其破碎的顫抖嗓音昭示著她即將靠近崩潰的邊緣，“當初那件事是我的錯，但是如果你執意這樣對我，我就把曾經屬於我的東西再拿回來，我會讓你和她之間再無回憶可尋。”季殊言沉默良久。幾秒後，他未發一言，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轉身繼續朝著門外走去。畢奕薇已經三天沒有去工作室了。第四天一大早，她還是被秦曉婉的一通火爆電話給喊醒。“畢奕薇，你到底怎麼回事？”秦曉調高了嗓音，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恨鐵不成鋼般的指責，“那個薑歆念現在每天都在纏著季殊言你看不見嗎？”“嗯。”畢奕薇閉著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你知道？你居然告訴我你知道？”秦曉婉簡直氣得要在原地跳腳，“你知道你為什麼還不趕緊行動？季殊言現在和彆的女人走得這麼近，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擔心的感覺嗎？你就這麼相信季殊言嗎？”秦曉婉恨不得把手機都掰斷，她每天在意念裡幫工，早就瞧著那個薑歆念不順眼了。明知道季殊言是有女朋友的人，可薑歆念卻仍舊仗著自己的雙重身份每天明目張膽地站在季殊言的身邊，偽造成一副她才是和季殊言天造地設的一對的假象，秦曉婉看著她的那副深情款款的眼神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她曾問過顧北辰，這個薑歆念到底和季殊言之前是否有過關係，顧北辰卻搖搖頭，季殊言在德國讀博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的聯係不太頻繁，關於女人的事情，他更是鮮聽季殊言提起過。“你這麼放縱他，你就不怕他真的被那個狐狸精叼走了嗎？”“曉婉，”畢奕薇歎口氣，苦笑道，“殊言不會的。”“沒有什麼會與不會，連人體細胞都會定期更換，更何況是人心？”頓了頓，秦曉婉的眸光忽然沉下來，“畢奕薇，你跟我說實話，你們是不是……已經吵架了？”畢奕薇：“……”電話那頭沉默無聲，沒人回答。“奕薇？”秦曉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方才的氣勢瞬間垮下去，聲音都開始變得弱下來，“奕薇……你是不是在哭啊？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吼你……我……”“沒關係。”畢奕薇忽然開口，帶著一絲濃重的鼻音，她失笑道，“不管怎樣，我還是想選擇相信他，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有苦衷的。最近意念的事務繁忙，他和公司的重要股東在一起的時間多一些，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我還有阿彥，不孤單的。”秦曉婉微愣，她剛想要再說些什麼讓畢奕薇清醒一些，可還沒等她開口，卻隻聽畢奕薇低沉平靜的聲音緩緩說道，“曉婉，我想自己待一會兒，你先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