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意念寵物學校的大門前。畢奕薇利落地走進報名室，交錢，簽字，將阿彥交給看護老師，一氣嗬成。臨走時，畢奕薇有些不舍，她拉住老師的胳膊，細聲道，“老師，我家孩子脾氣不好，還望老師多多關注，你看這是一點意思，不成心意，務必收下。”畢奕薇唯唯諾諾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幾百塊錢，遞給他。看護老師驚訝地瞪大眼，“您這是什麼意思？這可使不得，我們季校長為人正直，這要被他看到了就完了。你要是不放心狗狗，每天晚上都有家長視頻會，你到時候多多關注就是了。”畢奕薇這麼一聽，覺得十分慚愧，既然提及這位季校長，她倒是起了好奇，“早就聽聞季校長博學多識，國外留學多年，在寵物行為心理學研究上頗有建樹，不知道他是否會親自任教？”“季校長最近在忙意念的宣介會，有點忙，不過每一隻狗狗的情況他都會過問的，你放心。”……了解得仔仔細細後，正打算和看護老師道彆，電話忽然響起。畢奕薇掏出來一看，心跳得和蹦極似的飛快，是大boss丁菲凡。電話裡的內容簡短且乾練，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如果畢奕薇不在五分鐘之內來公司交稿，就不用來了。趕緊將手機收回衣兜裡，畢奕薇嘴上道著再見，人已經騎上了車子，小電動被蹬得像風火輪，一番折騰趕到公司樓下，她看見大門口正排著蛟龍般的長隊。丁菲凡前不久去了法國進修，在見識到國外的工作氛圍之後，她決定要效仿其熱情之道，因而，按照她的吩咐，員工見麵要行“擁抱禮”。輪到畢奕薇的時候，前麵的人剛好成雙成對，唯獨留下了她自己。畢奕薇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氣，將臉轉向了門衛薑大爺。薑大爺連連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好吧，小畢。不要這樣。”畢奕薇伸手拽住了老薑的衣袖：“大爺你看這現場也沒有彆人了，丁姐又規定了必須擁抱之後才能上班，您看……要不你就和我湊合一下吧，我不嫌棄。”老薑聞言一愣，顫抖著嘴唇道：“不是的，小畢。我的意思是說……你沒人抱，我還有人抱呢。”老薑羞澀抬眼，朝著右前方一指，畢奕薇側過頭，發現負責打掃的張阿姨正一臉幽怨地看著她。畢奕薇一怔。下一刻，畢奕薇機智地將自己張開的雙手在空中穩穩劃過一圈，最後再不露聲色地收回到自己身旁。“我就是伸個懶腰，張姨你彆誤會啊……”緊趕慢趕將初稿送到了丁菲凡的辦公室後，畢奕薇回到了自己的工位。臨近下班，100張畫稿的顧客初審意見下來了。“顧客的意思是，你的畫整體風格符合要求，線條流暢，肢體自然，但缺少點靈動性，可能和你沒有見過實物有關。”丁菲凡抬眼看了看畢奕薇，嫵媚一笑，“顧客的意思是要不要安排你去他那裡體驗生活一陣子？聽說那正缺幾個鏟屎官……”畢奕薇抬起頭，僵硬道，“具體什麼工作？”丁菲凡放下筆，“我剛不說了嗎，鏟屎。”畢奕薇後背一僵，扯開嘴角，乾笑道，“還是算了吧老大，”她討好地看著丁菲凡，“您看我這兒也挺忙的，而且我還有一百多幅畫要改，老大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啊。”說罷，畢奕薇腳底抹油，揮了揮手就開溜了。丁菲凡手中的筆漂亮地在指間打了個旋，她微微挑眉，精銳的眸光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畫麵，屏幕上的一行楷體小字整齊排列著。“初稿我司很滿意，可以上色了，感謝貴司設計師的精心製作。”郵件的落款是一行娟秀的楷體小字——意念寵物培訓學校，校長，季殊言。回到家，畢奕薇脫了鞋，將背包丟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腦。今天是阿彥被送到意念寵物學校的第一天，也不知道它過得習不習慣。意念寵物學校有著自己嚴格的校規，被送來學習的狗狗隻有每個周末的時間可以由主人接走，其餘時間都是嚴禁見麵的。畢竟封閉式的教育是最出成績的方式，這一點在入學協議裡麵有過特殊聲明。周一到周五是寵物們接受訓練、調整品性的階段，考慮到主人可能會長期看不到自己的寵物而有所擔憂，因此學校另外提供了每日晚七點的“親子溝通”時間，學校會將寵物們統一聚集到一起，通過開展在線直播的方式展示當天的學習成果，主人觀看完畢後會提出相應的意見，學校將會統一收集整理，以便更好地促進寵物們的“學業進展”。數著時鐘一分一分地熬過去，六點五十九分，畢奕薇就已經端坐在電腦前。時間一到，畫麵稍作閃爍之後，一張圓圓的大臉忽然出現。電腦屏幕上的蘇老師笑容憨態可掬，作為意念寵物學校的寵物犬班的教學主任，他將負責整場直播的組織和策劃，“歡迎各位家長選擇意念，我校區彆於傳統的訓練方法，是從更為人性化的角度出發。在我校的專業培訓下，根據犬隻的不同情況，短則幾周，長則一個月，即可見成效，以達到引導寵物養成良好習慣，更快融入人類生活的目標。”短暫的開場白過後，直播的第一個項目就是寵物行為展示。每一隻狗狗都很可愛，一些初學的狗狗們雖然對很多指令還不能完全的遵守，但多試幾次之後，狗狗們都開始有了一些正確的反應，性格也不再那樣焦躁。不過到阿彥出場時，整個畫麵的畫風便不一樣了。護食測試時隻有阿彥沒有通過，它呲著牙追著訓練員滿屋子地跑圈，電腦屏幕上的彈幕瞬間開啟了一邊倒的模式。“這樣的狗狗就應該丟在門外，養不熟的。”“是啊是啊，養這種狗就是浪費時間。”“估計有這樣脾氣的狗，主人應該也好不到哪兒去，乾嘛送到意念去丟人。”畢奕薇一條一條地翻看著彈幕，臉色從微白到發燙。她怒氣衝衝地拉過鍵盤，飛快地敲擊著，“你們之所以覺得這隻狗狗不可愛是因為帶著有色眼鏡在看它，我反而覺得這是狗狗自己獨特的性格，隻要經過學校的調教之後，它的品性反而可能讓它發揮更好的價值，比如說——警犬。想必有這樣特殊品性的狗狗，它的主人也一定是霸氣而頗具有魅力的，我堅信這一點……”畢奕薇“啪”地一聲敲下確定鍵，一秒鐘之後，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條彈幕留言。一段長長的漢字前麵，有一個大大的冒號，而大大的冒號前麵，是十分醒目的一行備注名字：來自“阿彥的主人畢女士”。屏幕上的眾多彈幕忽然停住，隨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畢奕薇捂著臉坐在電腦前，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屏幕上的心情都有了……本來隻是打算挽回一點自己的麵子，可沒想到的是卻意外引起了如此的烏龍，眼看著彈幕上的條數越來越多，局勢開始變得不可控製，畢奕薇著急地想要解釋些什麼，可腦袋中卻一片空白。畢奕薇從小是外婆帶大，自從外婆住進療養院以後，她一直一個人生活，是阿彥的出現讓自己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她隻是想能和阿彥好好地相處，而自己也能做一個稱職的“寵物媽媽”，在看到意念寵物學校的招生啟事時，畢奕薇曾經燃起信心，她以為這裡能夠幫助自己更快地“感化”阿彥，讓它能夠早日回歸，陪伴自己，可是現在……彈幕上，對阿彥的評價越來越不堪入目，畢奕薇的心滯了一下，緊接著胸腔再一次像是著了火，冒起了青煙。她“蹭”地從座位上坐起，剛剛因為著急出現在臉上的紅色開始慢慢褪去，隨後顫抖著雙手開始在桌子上亂翻。背包，手機，電動車鑰匙，她現在就要去意念，去把阿彥接回來。沒有人喜歡她的阿彥，她就自己親自教育阿彥，她的毛孩子，不需要任何人來替自己指責它。起身剛要走，屏幕裡忽然傳來的聲響提醒了畢奕薇，就在她回頭伸手剛要關閉顯示器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驀然僵在了那裡。蘇老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輕男人。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