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虧欠(1 / 1)

戚離是下午三點出現在畢安辦公室門口的,她戴著大大的黑色的帽子,低垂著眉眼,臉色有些慘淡,步伐也有些虛弱無力,這些都是現在正在服用的藥物帶來的副作用,“你來了,”畢安合上麵前的病曆,看了一眼門口出現的人的身影,站起身,往一旁的沙發走,“請坐。”戚離本應該昨日出現在這裡,但是畢安昨日一直等到晚上七點,她都沒有出現。今日看見她神色不佳,似乎猜到了一些。“畢醫生,很抱歉,昨天的預約,今天才到,我昨日早上起床之後實在太疼了就在家中吃了止疼藥睡了一天,今天才好些,”戚離開口,語速有些慢,有些費勁的模樣,接過畢安遞給自己的安神茶,喝了一口,有些暖意,不似先前那般的寒冷。戚離最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先前去治療的外科的醫生已經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讓她去住院,但是她拒絕了。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接連幾日的陰雨天,她最近一直都很低落,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支漾因為工作的事情暫時外出,她借口自己有些其他的事情要留在南川處理,安全感愈發匱乏,每晚睡前都要重複地去鎖自己房間的門,手腳無力,連下樓梯都要扶著牆壁,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藥物帶來的副作用之一就是精神不佳,狀態極差。儘管努力掩飾不想被支漾發現,但她確實有些力不從心了。燈光逐漸暗下來,戚離躺在柔軟的沙發裡,慢慢開口,“畢醫生,今天說說我以前的事情吧。”“我生於新西蘭,我的母親很好看,是一名雕塑師,長期患有情緒調解障礙,我的父親是一個賭鬼,終日沉迷輾轉於各個賭場。我十五歲的時候,母親被要債的人強暴,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在學校,回到家的時候隻看見浴缸裡麵赤身裸體的母親的冰冷的屍體。”在訴說過往的事情的時候,她很平靜,隻是忍不住的顫抖,畢安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試圖緩解幾分她的顫抖。“我十六歲的時候,被父親賣給一個賭場的老板,那老板是個華裔商人,四十多歲,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不笑的時候儒雅,可我很害怕他,因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戾氣和殺意。”“他說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他把我帶回南川,將我關起來,就關在城北那邊的彆墅裡麵,每天派人看著我,彆人都喊他杜先生,”畢安因為她的描述勾起了心底某個模糊的回憶。“哪個杜先生?”她的聲音有些不安,似乎是要確定內心的疑問,城北的彆墅,彆人喊他杜先生,這些信息具體的讓畢安覺得有些神經有些突突的跳。“杜華堔”戚離皺著眉,極度痛苦的模樣。畢安手中的紙杯被捏的有些變形,原來當年那個年輕的姑娘是她。因為說到了這個人的名字,戚離突然頭痛快要裂開,幾乎不能思考,便伸出右手一直砸著大腦的位置。十年前,在杜華堔位於南川的家中,曾經舉辦過一場訂婚宴,訂婚宴的女主角便是當時還隻有十六歲的姑娘,傳聞言,杜先生很看重這個年輕的姑娘,將她從新西蘭帶回南川,許諾隻要她一到法定的結婚年齡,就會與她成婚,杜氏女主人的位置隻能是這女子的。很多人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經商多年,黑白兩道通吃的杜先生這般歡喜,但是誰也沒看到她的廬山真麵目。因杜先生將她保護的極好,或者說控製的極好,除了每日看守她的人,沒人能靠近她一分。訂婚宴來了很多人,畢安也是其中一個。她與杜華堔結識,是因為他十分欣賞她筆下的畫,曾經斥巨資購下一幅名為逝的畫。後來久而久之,他便結識了畢安。畢安覺得這個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四十多歲,身邊不乏樣貌品性皆為頂尖尖好的女子,隻是每每都顯得漫不經心,對她們的存在可有可無的模樣。得知他要訂婚的時候,畢安也是頗感意外。杜華堔說,畢安,我從未見過這般的女孩子,從見到她的第一麵開始就再也忘不掉了,我知道我比她的年齡大了許多,但是,比她大一些有有何不妥呢,她未知的苦我早已曆經過,她的未來隻要有我的存在,就會護她一帆風順。說這話的時候,畢安隔著一扇門,聽見裡麵隱約的啜泣聲。“可是感情不是講究你情我願嗎,杜先生。”畢安看了一眼身後由兩個著黑色衣服的保鏢看守的房間的門,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畢安無意與杜華堔爭論此事,她知道,憑借杜華堔在南川的勢力,自己的話微不足道,並且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是這場訂婚宴最終還是沒有舉辦成,畢安站在一樓宴會廳的一角,冷眼旁觀著一切,那日,一直跟在杜華堔身邊的女管家出來宣布,杜先生身體不適,今日的訂婚宴取消,改日再辦。後來有一次,杜華堔請她去給自己畫個人肖像的時候,畢安隨口提起,那姑娘現在可還安好,後者的眸子忽然變得幽深,語氣帶著一絲寒意,“畢安,你總這般肆意,知道哪句話可以觸到我的底線。”“可是,您不會和我計較不是嗎?”她依舊淡然的握著畫筆,手下行雲流水的勾勒著輪廓。“是的,畢安,我很看重你,因你的身上總帶著壓抑著的戾氣,我好像可以看見年輕時候的我,”杜華堔的唇角慢慢勾起,他對她的情愫無關男女,單純讚賞,或者說他覺得在畢安的身上可以看見自己的影子。畢安笑笑,搖搖頭,她並不覺得自己與心狠手辣的杜華堔有任何相似之處。杜華堔的個人肖像,畢安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一日,偶然聽得杜家幫傭的人說道,當初那個被杜先生關起來的姑娘,在訂婚宴當天捅了杜先生一刀,被管家送進監獄了。畢安唏噓,原來那日的訂婚宴是因為這般才會取消。她又想,那個姑娘一定是被杜華堔毀了。杜華堔求而不得,寧願毀壞,也不會讓自己留著一絲的缺憾。戚離想到了被杜華堔囚禁的那七個月的時間,覺得心悸。躺在軟椅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依然無法呼吸。她閉緊雙眼,當初因為巨大的恐懼痛哭失聲的模樣從未如此清晰過。“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嫁給他。”戚離悲愴的哭喊聲,讓畢安猩紅了眼眶,如果當初自己幫助那個姑娘逃跑,是不是會改變結局。戚離結束今日的催眠治療,離開之後很久,畢安都坐在沙發裡,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心裡隻覺得壓抑,若是當初的自己不是那麼的冷漠,如果當初的自己幫助絕望的戚離,是不是最後,戚離不會捅傷杜華堔,也不會被杜華堔的管家送進監獄。那日的訂婚宴,她與被囚禁起來的戚離隻有一道門的距離,隔著一道門,她聽著哭泣壓抑到奔潰的聲音,卻選擇了轉身離開,當初的自己,還真是冷血,怪不得杜華堔總說在自己的身上能看見他的影子。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她隻能用現在來償還當初欠下的債,可是她欠戚離的,永遠都還不清了。因為這輩子,再也無法時光倒流到十年前,戚離與杜華堔訂婚宴的那一天,畢安在那日轉身離開的結局永遠都無法改變了。戚離結束治療,依舊有些情緒不穩,坐上出租車的時候,並沒發現不遠處一直停著一輛黑色加長版賓利,從她兩個小時前走進醫院開始,一直停在那裡,直到她乘計程車離開,那輛車依舊停在那裡。路過的行人一直側目看著那輛車,因為那車的車牌是南川最值錢的限量號,車內的司機回過頭對後座一直看著窗外的男人輕輕問了一句,“杜先生,要跟上去嗎?”“不用了,我去看看畢安吧。”他翹著腿,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身邊的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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