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湛言正在看文件看得專注,辦公室的門被突如其來撞開。他不悅的剛要吼Andy,隻見夏茉已經氣勢洶洶的闖進來,後麵跟著一臉做錯事樣子的Andy。“對不起老板,我沒攔住。”他為難的道歉。顧湛言揮揮手,示意他帶上門出去。“我現在要見你,隻能用硬闖的嗎?”夏茉恨恨的說顧湛言起身,來到會客區,讓她也坐。“說吧,來這裡做什麼。”“我想,我們,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我應該是說的很清楚了,所以還是給彼此留點情麵吧。”他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她定定的看著他:“那既然這樣,我隻剩一個問題,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他一刹那有些恍惚,想起幾天前,夏蓁也問過這個問題,而那時,他什麼都沒有說,還假裝沒有看到她失望的淚眼。“對不起。”他下意識的說出了口,胸腔裡的某個位置隱隱脹痛,讓他不得不深呼吸來保持鎮定。夏茉一開始聽到還有些心軟,可看到他飄遠的視線,才知道就連這句道歉,也不是對自己說的。“顧湛言,你好狠的心……我那麼愛你,你卻隻是利用我。”她哽咽著,眼神逐漸變得狠毒,“事到如今,我已經全部知道,顧湛言,你耍我是要付出代價的。”說著,她從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啪”的摔到桌上。顧湛言隻當她是氣昏了頭,語出威脅,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當他仔細看過裡麵的東西,臉色瞬間就變了。“誰給你的?”他的語氣裡帶了狠厲,夏茉卻毫不退讓。“怎麼,怕了?是怕我爸知道你就是當年那個被他逼到跳樓的人的兒子,還是怕夏蓁知道,你和她結婚就是為了報複,為了折磨我們夏家的每一個人?”見他遲疑,她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這麼些年,你忍辱負重,在我爸麵前不惜伏低做小,終於讓盛騰起死回生,還讓夏氏一天不如一天。你假裝愛我卻被迫娶了夏蓁,讓我和她去爭,看我們鬥得你死我活。你還讓夏蓁也愛你,婚前對她那麼好,然後又冷落她,讓她發瘋。顧湛言,若論惡毒,你沒有資格說任何一個人……”她一想到過去的種種,情緒愈發激動,牙齒甚至不可抑製的打起戰來。顧湛言遲遲沒有開口,許久才平靜的說:“所以,你想怎樣?”她想了一百種他可能的反應,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雲淡風輕,短短六個字,就打發了她的委屈、不甘和恨。“我想怎樣?你記著,無論我做什麼,都是你逼我的,哈哈——”她笑得有些歇斯底裡。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樣子,不由一怔。當初他在傾盆大雨中發誓,要讓夏家所有人都生不如死。這七年來,他沒有一天敢忘記父親支離破碎躺在自己腳下的樣子,以及父親給自己打的最後一通電話。那時的他應該是在樓頂,呼嘯的風聲讓他的聲音有些飄渺,他說:“對不起阿湛,爸爸撐不下去了。”而等自己拚了命的趕到,隻看到他的墜落。每每想起那片血紅,他便仿佛也跟著死了一次。而現在,夏茉這樣近乎癲狂的質問他,為他失了理智亂了心性,他原以為自己會開心,可現在才錯愕的發現,並沒有。“你怎樣報複我都好,隻要能讓你開心一點。”他的語氣裡染上疲憊,才知道有時候複仇成功並不一定會輕鬆下來。夏茉看著他,像是看個陌生人。“你猜,我如果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夏蓁,她會不會也像我一樣,終於解脫了?”一聽到夏蓁的名字,他才如夢初醒,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不安。“雖然夏家對不起我在先,可你確實是無辜的,你可以用任何方式來報複我,我絕不還手。不過,條件隻有一個——”他抿了抿乾燥的唇,艱難的繼續說,“這件事,永遠不要告訴夏蓁。”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的,我知道你的軟肋了,我呢,會看著辦的。”說著,就抓起桌上的文件,起身要向外走,卻猝不及防被他拉住,然後一個重心不穩摔到了沙發上。“如果你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我可以放夏家一馬。而如果你讓夏蓁知道了,你知道我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他的眼底籠上森然的寒氣,饒是跟他在一起那麼久,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不由就怯了。他鬆開她,理了理衣領和袖口,狀似無意地補充道:“另外,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最不喜的便是被人威脅。”她恨恨的看著他,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待她走後,他將自己陷在沙發裡,沉默的坐了許久。太陽穴處隱隱作痛,他無力的揉了揉,還是放棄,仰麵靠在沙發背上。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所有真相血淋淋攤開,仇人兵戎相見,然後拚個你死我活。而從前隻有報仇這一個念頭的時候,他竟反而輕鬆些。他暗自歎了口氣,摸出手機,撥通了夏蓁的號碼。“喂。”她似乎是被吵醒的,帶著懶洋洋的鼻音。他斂了斂心神,儘可能語氣如常:“還沒起床麼?”“唔,多睡了會兒。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有些緊張。他苦笑,是了,自己白天似乎少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沒什麼,我中午回去吃飯,有事要和你說。”“啊我這次真的在曉玥家,她就在客廳,你等下我讓她和你講──”說著,就聽到話筒裡傳來窸窸窣窣布料摩擦,以及下地行走的腳步聲。他馬上叫住她:“對不起,我忘了。沒事,你好好呆著,再睡會兒吧。”“那要不我中午過去找你?不是有事要說麼?”她試探的問。“算了,等你回家再說吧。什麼時候回來,我接你。”一聽他問這個,她馬上心跳加速起來。“再過兩天吧,曉玥還想讓我陪陪她。對了你怎麼了,感覺好像很累……”突然被cue到的楚曉玥向她投來了要殺人的目光,她橫下心來視若無睹。他打起精神,語氣輕鬆的說:“是有些累了。嗯不說了,我又來電話了──”掛掉電話後,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她如驚弓之鳥一般,想要給他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時的驚慌,深深刺痛了他。他們之間的信任,如此脆弱,不知道當她有一天發現他不堪的秘密時,會是作何反應。而夏蓁大喇喇的重新躺回到床上,坦然迎接楚曉玥後媽一般的眼神殺。“不是,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我雖說是你親閨蜜,可這事兒我站顧湛言。”“你都念一上午了,有這個功夫早就給我找好醫院了。”“你想想,這孩子不是你一人兒的,顧湛言他憑什麼沒有權利知道?你又怎麼能自己想一想,就剝奪一個小生命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見她沒反駁,楚曉玥又接著說:“你要是擔心姓顧的對你和孩子不好,那有什麼關係!許多可以給他當乾爸,比親爸都親那種,咱們自己養,絕對不讓咱們寶寶比彆人家孩子差什麼……”她說的言辭懇切,夏蓁知道她也絕對能夠做到,說不動搖是假的。其實當看到驗孕棒上那清晰的兩道杠時,儘管早已有了準備,可心理衝擊依然是巨大的。她的身體裡,真的是有了一個小怪獸啊。有了她和顧湛言在這個世界上的羈絆。可喜悅隻是一瞬間的事,恐懼和憂慮隨之迅速吞噬了她。她能給這個孩子什麼呢?她痛苦的問自己,答案卻是不知道。“我有不得不失去他的理由,所以你幫幫我好不好,幫我找個醫院,要快,我沒有太多時間……”她近乎哀求的對楚曉玥說,眼看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楚曉玥見她這副樣子,也是於心不忍,雖然依舊很凶,語氣卻也軟了下來。“真是孽緣啊,哎,顧湛言哪裡想得到,自己也有火葬場的一天。”接著她便聯係起醫院來,等全部確定好,她又折回來,意味深長的對夏蓁說:“你可要想清楚了,這事兒的傷害不是吵一架或者冷戰兩天就能解決的,並且也不是那麼好瞞的──”夏蓁將臉埋在膝蓋,悶悶的說:“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也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