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老皇帝突然暴斃,拓拔行心急火燎地回了西夏,再也沒有了心思管和親一事,樓澈之對此並沒有多少表情,西夏老皇帝重病在床,之所以能夠一直活著,不過是拓拔卓努力維係他的性命罷了,西夏皇子們對皇位始終虎視眈眈的,卻對老皇帝很是尊重,且西夏人對於謀朝篡位的掌權人並不信服,所以隻要老皇帝不死,西夏皇子們便會一直按捺不動,拓拔卓雖為太子,可是老皇帝在位,他不敢明目張膽地訓練軍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其餘的兄弟,立下赫赫戰功,手底有著數目不小的將士。拓拔卓之所以離不開拓拔行,不隻是因為他足智多謀,他是太子,手底下有才智之人無數,有很多人比拓拔行的智謀更多,隻不過他們不如拓拔行的隻有一點,他們不能為他私下養兵。多少個人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一旦他有僭越,那些人都不會輕易饒了他。可是拓拔行不一樣,表麵上他並無實權,也不會養兵,可無人知道,他私下養兵眾多。拓拔卓對拓拔行既重用又提防,可是在老皇帝還在世時,他們的關係還算穩固,可如今老皇帝一死,拓拔卓要麵對的更多,西夏終究會亂,而這,也是樓澈之所希望的。“西夏皇帝為何突然暴斃,拓拔行不是前兩日還說,西夏皇帝雖身體有恙,可兩三年都不會有事嗎?”花念奴的疑惑表達的很明顯,迎接西夏使者的晚宴她也在,拓拔行提出兩國聯姻一事時,就有豐國官員以西夏老皇帝重病不治為理由拒絕過,西夏老皇帝的病,可能不知道哪一時就殯天,老皇帝去世,拓拔卓就算是要迎娶雲陽公主,也要等到三年之後了。拓拔卓可以等,雲陽公主如何能等,她早就過了及笄之年,再等三年就成老姑娘了。可當時的拓拔行對此卻並不在意,直言自己父皇三五年之內都沒有事,豐國都知道拓拔行的話並不真實,隻要豐國同意了兩國聯姻一事,老皇帝就算是死,雲陽公主也隻能等著了。沒想到樓言行會突然被害,讓樓澈之找到機會拒絕迎娶拓拔朵兒,順便也拖延了雲陽公主一事。樓澈之的眼神靜的像是一旺深水,拓拔瑄早就想死了,臥病在床久治不愈,權利被拓拔卓掌控,他這個父親,不過就是兒子穩固權利的工具,每天躺在床上,都像是快要腐爛了一般,想死都不能死,而樓澈之,不過是幫他了一把,讓他提早先行了一步。“可能他也不想看到,自己一直放在手心裡寵愛的女兒,會被當成交易的工具吧。”花念奴抬頭看著樓澈之,不明白他為何會無緣無故地說這句話,花念奴明白拓拔朵兒一直都是西夏老皇帝最寵愛的小女兒,可是這種寵愛,還遠遠不夠讓西夏老皇帝為她而死,畢竟公主出身高貴,享受了榮華富貴的生活,就必然要因為這個身份而去承擔她應該承擔的責任。樓澈之並沒有向花念奴解釋什麼,這不是花念奴應該知道的東西,有些肮臟,血腥的事,他希望她永遠不明白……西夏使者剛剛離開京城,讓樓澈之一直擔心的,終於還是發生了,以三皇子安以誠為首,其餘幾個封地也接連發生暴亂,竟自立為帝,公然招兵買馬,攻打其它城池,消息傳到汴京,一時之間,京都嘩然。“丞相對此,可有什麼看法,當初嵩山王被你召回,結果不到幾個月便被害而亡,引起封地諸位皇子的恐慌不安,最終導致他們暴亂,如果任由他們的隊伍越來越大,屆時必將會有驚人之勢力,若任將會漸漸逼近京城,最後皇城危矣。”說話的人是個已有白發的文官,話語一出,朝堂都有些嘩然,一方麵是對於這文官直白問罪於樓澈之感到震驚,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文官對於安以誠等叛軍的悲觀看法而擾亂了心神。納蘭敏哪裡遇見過這種事情,雖然保持著太後的姿態,可臉色十分地難看,她現在需要的不是朝臣的吵嚷,而是切切實實地擊退叛軍。少帝雖年幼,可這些年跟隨太傅還有樓澈之學習治國之道,他比納蘭敏更能夠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安撫民心。隻不過樓澈之還未說話,安以麒自然也不敢先說,隻是用眼神看著樓澈之,看著他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我記得安以誠的母妃季妃還在城中清修,不若請她來宮裡坐坐。”樓澈之的語氣很輕很淡,卻仿若重錘砸在眾人的心中,有言官的神色已經大變,眼神驚恐地看著樓澈之。“樓相請季妃娘娘到宮中是想要做什麼,季妃娘娘在先帝去世之後,便自願落發為尼去了庵中修行為先帝祈福,她早已脫離紅塵俗世,不再是這塵世之人了,樓相就莫再將她扯進這種事情中來了。”安平侯謝辭安的神色難看,對於樓澈之去叨擾曾經的季妃很是不滿。“安以誠雖是叛軍之首,可是季妃娘娘與這無關,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樓相是想要利用季妃娘娘來牽製安以誠,這實在算不上是君子所為。”樓澈之冷笑一聲,看向安平侯謝辭安,然後用眼神在眾位官員的身上掃視一遍,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他的眼睛,冷的像是冰刀,稍微一注意,便會被割的支離破碎。“既然安平侯想要做君子,不若你這個君子說說,有什麼好辦法。”樓澈之淡淡地道,絲毫沒有其它神情。謝辭安卻是不再說話了,因為這是一個難題,以安以誠為首的其它封地,基本上已經是先帝的所有皇子,除了明確表態不反的安以愷,剩下的幾個都是持觀望態度,哪邊都不靠,這樣一來,如果要除叛軍,勢必會與這多位皇子有衝突,這麼多位皇子,是殺是留都是問題,更何況擊退這群叛軍也不是容易之事,這些年,諸位皇子在背地裡都在招兵買馬,囤積自己的力量,如今他們聯合到一起,力量是不容小覷的,出了這樣的事情,朝中對樓澈之的意見達到了巔峰,當初逼迫皇子出宮,為安以麒蕩清城中威脅,輔佐他一路成長。當初樓澈之親手種下的因,如今結下的惡果終於露出了天日,就連他們這些與這事無關的人身家性命都已經受到了威脅,如何還會有好心情想辦法。樓澈之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化,人都是這樣,趨利避害,推脫責任,當初他努力推舉少帝上位之時,雖有私心,可與男女之情無關,彆說當初納蘭敏已經與他無關,就算是兩人還有舊情,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就這麼輕率地拿整個豐國來賭。當初先帝突然暴斃,並未立下遺詔,除了少帝之外,其餘皇子成年之下的已不多。這種情況之下,皇位便成了眾位皇子眼中的一塊肉,如果任由皇子們爭位,除了會讓百姓們陷入戰爭流離失所之外,更會讓西夏有機可乘。朝中官員們,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們各自有擁護之人,做不出這樣的決定來,最後這個壞人,還是讓樓澈之做了,他扶持少帝上位,將所有皇子調往封地,給了少帝成長的時間,也給了皇子們喘息的時間,更給了豐國六年的和平,這件事,從長遠看並不能算多好的計劃,可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已經是還未有今日這般權利的他,能夠做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所以對此,樓澈之從不後悔。這麼多年,他儘力輔佐少帝,希望他能儘快地成長,暗中觀察眾位皇子勢力,調控好與西夏國的關係,如今叛亂終於發生,樓澈之的神色冷的像冰一般,看著坐在上方麵目稚嫩的少帝,眼裡沒有絲毫慌亂。太陽被烏雲擋住,就連今日護城河上的風都吹的很是猛烈,夏日的雨來的突然,不過片刻,便聽的外麵下起瓢潑大雨,瘦削的身體被風吹的歪歪斜斜,手中的傘抵擋住了大雨,卻抵擋不了大風,纖細的手握不住把柄,傘被吹歪,露出下麵狼狽的容顏,額前的碎發全部被水打濕,雨水落到臉上,滑落到嘴邊,花念奴伸口舔了舔,隻覺得入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