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殿,掛上了水晶簾,皇後透過縫隙,看著外頭的大臣們,魚貫而入,個個卑躬屈膝,畢恭畢敬。一時間,這心裡竟然莫名生出一種異樣:站在高處,無拘無束,身邊無人與之齊肩,身後無人可為操控,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劉相是率先進來的,身後有人鬆了一口氣,有人略作歎息,也有人冷哼了一聲,更有人大呼了一聲,“丞相!”宋關雎幾乎是毫不遲疑的站了起來,跟著劉相一同進了大殿,眼看著,身著盔甲的禦林軍,越來越近,眾多人開始越來越害怕,大多是跟著進去了。眼看著齊公公揮了揮手,帶人將前兵部尚書唐光給拖了下去,剩下的人,連最後的倔強也沒了,立馬提了衣裙,連滾帶爬,跟著一同入了朝陽殿門。頭一回,這宮殿裡,洋溢著不同尋常的呼吸聲,不少人甚至還在努力的平複心情,若是在這個時候都還沒有與反應過來,那簡直是太過愚蠢。畢竟,一場悄無聲息的奪位之爭,就這樣一夕之間便完成了。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江州和永南,可是如今這宮裡,卻是瞬間便翻了天。皇後略微咳嗽了一聲,“諸位愛卿,天氣炎熱,本宮已命了宮人開啟冰窖,取了寒冰,稍後便會放置到殿中。今日,朝中諸事,諸位大人可慢慢報來。”皇後這意思,是今日得在這朝陽殿待著了,皇上堆積下來的事兒,沒有處理完,大家便都不能走。劉相與宋關雎相視一眼,二人眼中自有各自藏著的東西。殿下無人說話,一片沉寂。宋關雎卻是率先站了出來,“稟皇後娘娘,當下,三事最為要緊,其一,皇上下落不明;其二,江州寧遠圍攻太子;其三,永南恭王作亂。其餘諸事,自有所屬官員上報。”有一個人先說了話,眾人的心思,倒也沒有那般緊張,隻如今,宋關雎說了皇上最為棘手的三件大事,其中兩件,都是皇上擠壓了幾日,都沒有一個結果的,大家都在看著,皇後娘娘,會作何處理?珠簾微動,皇後娘娘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本宮已經問了禦書房的人,說是昨兒皇上往香茗閣去了,之後便消失不見,韓公公已在仔細尋找。禦林軍餘將軍,也已經開始封鎖都城,不論如何,皇上,總是會尋回來的。”皇後這意思,活要見人,死會見屍。“永南那裡,本宮身邊的黑奴早已經前往,與恭王周旋,想來不出三日,那邊便會有消息傳來。至於江州,寧太傅一時間,行事糊塗,亦或者他是會錯了皇上的意思。想來圍攻太子,也並不是有意為之。宋大人,如今你代為執掌兵部,選了有識之士,拿著聖旨前往江州,十日內,本宮得不到回複,便揮兵江州。畢竟,烽火狼煙已起,莫說周邊州縣會來兵將,就說漠北軍隊,到時候也是不可小覷。本宮,自有的是法子收拾他!”皇後娘娘一襲話說完,下頭的人心中都暗自驚訝,這二十多年,向來不管事的皇後娘娘,何時有了這般氣魄膽識?眾人自是不明就理,隻劉相側臉看著宋關雎,她在那裡應承著皇後的話,與皇後一番你來我往,倒是將皇後娘娘推到了英明果斷的高度。朝陽殿議事,近午時,禦膳房已經備了吃食,眾人在宮中用膳,皇後自也乏了,隻還有許多事務堆壓,著實需要儘快處理。“眾卿先行用膳,本宮需休息片刻,半刻鐘之後,咱們再議。”“恭送皇後娘娘!”這回,眾人倒是難得的異口同聲。宋關雎在膳食還未上來之時,便以如廁的借口,溜了出去,行至偏殿。皇後娘娘早已等在那,見著宋關雎緊繃的臉色,略微放鬆。“宋大人,可還滿意本宮的表現?”宋關雎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皇後會在這個時候,出來坐鎮朝陽殿,著實是宋關雎早有安排。利用香茗閣的密室,將皇上困在裡頭,由皇後掌管局勢,給永南和江州來一個快刀斬亂麻。這樣一來,隨著狼煙升起,皇上諸多變故,也好有了諸多說辭。漠北的項城,向來愚忠,若要讓他知道,皇上的位置被設計,想來是不會真心歸附。“皇後娘娘,您並不需要讓微臣評價您的表現如何?今日諸事,除了三件當務之急,其餘,娘娘都處理的極好,娘娘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宋關雎這話並不是恭維,帶著一半的安撫,一半的肯定。畢竟,皇後不願參與朝廷之爭,是她宋關雎生生逼著的。籌碼,當然是她最為在乎的,太子的安危。黑奴再是操控,卻是真心實意要輔佐太子登基的,總好過皇上麵上一套,背地裡一套。宋關雎如今執掌佛陀門,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做的了數。皇後如今,知道皇上心思不正,也知道因為自己的東歪西倒,黑奴已經對她徹底失望。她能做的,也隻是聽從宋關雎的意見。“宋大人,做人上人的感覺,當真,極好……”皇後娘娘望著不遠處的天空,眼睛裡似乎是蹦出了金光。宋關雎緊抿嘴唇,眼神低垂,“娘娘說的不錯,隻是需要處理的事務,也極多……”二人都有未完的話,自是給自己留了餘地。“娘娘今日的表現,比皇上當政的時候,好的委實太多,英明果斷,隻得稱讚。”宋關雎再一次肯定了皇後,皇後娘娘那三件事的說辭,是她老早就交待好了,後頭的,她的確處理得極好。宋關雎忽然覺得,自己的決定似乎是極好的。按著宋關雎的打算,皇上待在他自己造的密室內,至少也得三日才能出來。等他出來的時候,身體虛弱,調理個十天半月,也是常事,屆時,江州、永南之事已了卻。漠北的項家軍回城,皇上就是精神狀態最佳的時候……那個時候,一切都會說的通,大家都能全身而退,皇上的位置也會順利成章的交到太子的手上,隻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剛剛好,所有的時間,都必須剛好吻合,一步錯,則全盤皆輸。一旦項家軍揮軍護駕,到時候的朝楚,隻怕會血流成河。宋關雎與皇後還未說幾句話,便有宮人急匆匆的來了,“皇後娘娘,大殿裡有不少官員都暈了過去,亂成了一團,還請娘娘移步。”“怎麼回事?”皇後娘娘眉頭緊皺,宋關雎也跟著一起覺得事有不妙。“奴才也不知,那幾位大人,用膳用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的就開始口吐白沫,一會便不省人事了。”“快去請禦醫來,禦醫院裡的都召來!”皇後立馬下了指令,又看向宋關雎,宋關雎點了點頭,示意皇後處理的極好。“是哪幾位大人?”宋關雎不由得問到!“兵部的李大人與王大人,戶部的夏大人,欽天監的左大人,還有,劉丞相!”那公公越說,心裡越是害怕,聽到此,宋關雎心裡一緊。“娘娘,派人將蕭先生也請來吧!”宋關雎建議,這件事,怕是並不簡單,前頭四位大人,可都是今日在大殿外頭拖了最久的四位。至於劉大人,怕也是有人故意為之。皇後娘娘臉色有些為難,“有必要為了此事,將蕭先生也給暴露嗎?”宋關雎肯定的點點頭,若是此時蕭鼎再不出現,怕是整個禦醫院的禦醫,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娘娘,您先回殿中主持大局,切記要穩住心神,在蕭先生來之前,萬不可輕易挪動那些人。”宋關雎仔細叮囑,皇後聽宋關雎這意思,她並沒有跟著一起回去的意思。“你要去哪裡?”宋關雎微微歎了口氣,“這禦膳房裡,可有第三方勢力,娘娘不害怕,自己哪一日,也吃到了有毒的東西?”皇後神色一緊,她倒是不怕毒,隻是當年蕭鼎在教她的時候,隻教了她辯毒,用毒,卻從來沒有教過她如何解毒?這世間,毒藥千奇百怪,多得是無色無味,她也不可能隨時可防。“如此,你且小心些。”如今,宋關雎就像是皇後娘娘的主心骨,若是她不在了,她還當真不知,該如何行事。宋關雎點點頭,“娘娘,快些進去吧!”宋關雎腳步極快,帶著身邊的公公直接吩咐道,“帶我沿著禦膳房通往朝陽殿的那條道上,走一圈。”“是,宋大人,這邊請!”禦膳房在朝陽殿的西邊,宋關雎身為男兒身,在宮中行走,並不是極為方便。宮中地形,她也隻憑借著幼時入宮的記憶,略有印象。宋關雎一路觀察,這一路上,幾乎都是一條直道,四周並無隱匿之處,若是當真要下藥,怕是還有些困難。這樣想來,怕是也隻有禦膳房裡的人才有機會下藥,但是又該如何正好送到那幾位大人的餐桌上?宋關雎對這宮裡,忽然生了一種懼意,這宮中眾人,說來都是嚴選入宮,忠於皇上的,但是私下裡,心裡頭又都有各自的主子,為各自的主子行事。當真是,步步驚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