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進東宮(1 / 1)

夏日臨近,空氣中不時有煙灰味,彌散開來。江州傳來了第一封奏折,太子與八皇子已然開戰,寧遠帶兵先行,大軍未到,他隻能隔岸觀戰。皇上被那等奏折氣的不輕,直罵寧遠迂腐,不說遊走二位皇子陣營,也該傳他旨意,平息戰火,免百姓遭殃。隻皇上麵上是這樣一番說辭,心裡卻是波瀾無驚的。他不需要太多的兒子,他是要長生不老的,兒子太多,反倒是平添麻煩。這也就是為何,他的兒子會個個都遇著或大或小的事兒,而他也從來不會過多盤問。宮中人都當是皇後心狠,流言蜚語自是都繞著皇後了與東宮了。他如今坐擁帝位十餘年,聽慣了阿諛奉承,自以為眾人早已臣服,多年前的舊事,早已經不放在心上。恭王妃一早便收拾了一番,她作為一介臣婦,若非皇上或者三品以上宮妃賞賜,是不能夠乘坐轎輦的。東宮路遠,打午芳齋走過去還是要些時辰,索性恭王妃雖然養尊處優多年,走這麼點路,卻還是不在話下。東宮莊重,朱紅漆麵,色彩厚重,皇後又好禮佛,故常年燃著檀香,香味撲鼻,更是讓這個東宮,平添嚴肅。說來也是可笑,往日裡,宮中大小宴會,嬪妃誥命們都不願意往東宮行走,左不過因為東宮,有那個人的存在,在眾人的心裡,他其實就是一個另類,還是個罪惡與奸邪的化身。恭王妃也不會是例外,她也不喜東宮,對那個人也是能避就避,誰能想到,她如今竟會巴巴的往東宮趕,還要去請那個人來救自己的孩子呢?皇後在佛堂誦經,並未料到這個從來不大往來的恭王妃,竟會突然來訪。她知江州局勢不容樂觀,心中掛念太子,故此整日裡誦經理佛,穿著棉布素衣,隻簪了一支檀木簪子,卻是半分皇後的模樣也沒有。瑤顏拿了衣裳與釵環,細細地給皇後穿戴。“她怎麼突然來了?”“未曾說明原因,隻在殿裡等著娘娘。”瑤顏專心著手裡的事兒,皇後明顯覺得瑤顏的手有些顫抖。“你這手,還未尋到法子?”瑤顏苦笑,搖了搖頭。“娘娘,能有什麼法子?奴婢已經老了。”皇後一聽這話,不由得細細打量起瑤顏,她的頭發已經花白,眼角額頭,已經布滿了皺紋。原本纖細白嫩的一雙巧手,如今也是布滿了皺紋。“嬤嬤,近古稀了?”皇後有些不敢相信,瑤顏打小便帶著她,事事周全,細心照顧。瑤顏笑了笑,“是了,明年就入古稀,門主批了終日,奴婢,怕是年底,就不能伺候娘娘了。”皇後聽了這話,突然有些害怕,忙牽著瑤顏的手,看著她蒼老異常的臉。他們都不是朱含禮,得上天眷顧,擁有不老容顏,活了近百歲,仍舊不見蒼老。自打朱含丹出生,她便是瑤顏帶著,說起瑤顏隻是伺候她的人,但在朱含丹的心裡,瑤顏卻是形同母親的角色。她偶爾會與瑤顏置氣,爭執,但大多時候,她對於瑤顏都是依賴。“嬤嬤,你彆走,留在宮裡,我照顧你。”皇後有些害怕,害怕無邊又無際的孤獨。她這一生,有兄長,有丈夫,有兒子……還有皇後之尊,可是伴隨這一切的,還有望不到邊際的孤獨……瑤顏本就已經老化的眼睛,含著淚,這下子是更看不清了。“娘娘,哪有宮女讓娘娘照顧的,折煞了。我啊,這輩子都在為主上做事兒,事到如今,我也該得點清閒了……”瑤顏聲音發著顫,這兩年,她猛然老的厲害,也許是當真看不到希望了,這女人啊,心一死,就連容貌也跟著死了。皇後娘娘心疼的看著瑤顏,這個女人,真的是愛了朱含禮,護了她朱含丹一輩子的女人啊!朱含禮一生無情無欲,隻當他就是那麼一個人,也就罷了,但是如今,那個男女莫辯的人出現了,朱含禮亂了心,有了情,這對瑤顏來說,隻能是莫大的打擊。東宮大殿,皇後也是許久未入了,身邊的瑤顏步履蹣跚,與其說是瑤顏扶著她,倒不如說是她扶著瑤顏。恭王妃還是往常模樣,五官精致,頭飾服裝都是恰到好處,不過分張揚,卻也不會太過寒磣。“皇後娘娘”恭王妃一直立在殿中,聽見釵環聲,見了人,連忙拜見。皇後是不喜笑的,就是敷衍,她也不會咧一下嘴。“恭王妃不必多禮,這皇宮,住的可還習慣?”“謝娘娘關懷,宮中一應俱全,甚好。”皇後,自太子遇火之事後,便不甚打理宮中事物,向來是貴妃主持,實權旁落,又是個高高在上,清冷孤絕的人,皇後身邊,向來少人,故而,也就不大多話。隻等著恭王妃開口,說明來意。“皇後娘娘,臣婦昨兒去見宋大人了,她要臣婦帶句話給娘娘……”恭王妃話隻說了一半,瞧了瞧左右,皇後娘娘一聽宋大人,再是沉得住氣,也稍顯浮躁,這宋關雎,當年調和了她與皇上之間的關係,如今他二人雖說不上舉案齊眉,但至少沒有往日裡的爭鋒相對,再者說,當年太子脫險,也仗她相助。想起宮人四下傳,宋大人被關之前,曾大呼太子危矣。皇後這心裡七上八下,著實是沒有底。“嬤嬤,帶著左右下去吧,你先回去歇著。”皇後娘娘拍了拍瑤顏的手,乾癟粗糙,聽了宋大人三個字,都能讓她雙手冰冷。情之一物,果真是傷人。原本一精神抖擻之人,竟然會似被抽了筋血一般,瞬間蒼老。“娘娘,臣婦與您說了話,還要請,求見您身邊的黑奴先生”嗬,這倒是奇了,皇後睜大了眼瞧著恭王妃,雖然大家平日裡往來甚少,但外頭的人,對於黑奴,大多是避之不及,這個恭王妃倒是好,要請見不說,還稱了先生之禮。瑤顏還沒有來得及走,聽了這話,肩膀都有些緊繃,恭王妃請見,怕是為了那個宋大人傳話吧?皇後點了點頭,“你們出去,派一人去報一聲,就說恭王妃請見。”“是!”左右宮人,齊齊應下。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恭王妃才慢慢靠近了皇後,隻在她耳畔說,“宋大人要臣婦告知皇後,小心皇上!”皇後手中的佛珠驟然捏緊,瞳孔聚焦在一處,似是聽聞噩耗。“她還說了什麼?”“她還說,人人都想當皇帝!”恭王妃這兩句話,都說的極輕,隻因宋關雎千叮嚀萬囑咐,小心隔牆有耳!皇後有些發顫,宋關雎此人未站陣營,對太子雖說不是一心效忠,卻也不會落井下石。當初她調和帝後的關係,讓二人聯手,如今,宋關雎卻是沒頭沒腦的帶了這樣一句話來,這其中,怕是彆有深意啊。皇後不由得快速波動手裡的佛珠,隻是還未動幾顆,佛珠便儘數滾落在地,啷啷當當,跳動著,四處散開。黑奴推門而進,帶著一股冷冽的風,恭王妃一陣瑟縮,那人,黑衣黑麵,就像是地獄裡的魔鬼,著實給人一種壓迫感。恭王妃久久才回過神,艱難的開了口。“國師……”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想著他的國師之尊尚無廢黜,便這說了。“恭王妃若真心想投奔於我,大可喚我一聲門主。”黑奴的聲音委實難聽,磨戳耳朵,當真是一種折磨。恭王妃心裡沒有底,她見過朱含禮的本貌,姿容俊美,絕世無雙,也聽過他原本的聲音,低沉雅致,能讓人有春風拂麵之感。恭王妃低下了頭,低喊了聲,“門主”她今日前來,也著實是拚著老臉了,朱含禮會變成黑奴,很大一部分是恭王的責任,出謀劃策,開展行動,一係列下來,恭王起著主要之責。也不知道她今日提出的要求,這個受儘折磨的黑奴,可能應承她?恭王妃突然跪在地上,“門主,臣婦,我……”一時間,恭王妃有些口不擇言。“求門主,帶我兩個兒子出宮,免受災禍”殿內三人,均是許久的沉默,各自懷著心思。皇後是不明白,恭王妃是怎麼想著要來求黑奴的,黑奴是早就猜到恭王妃會來,而恭王妃,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由得捏緊了宋綾羅給的黑曜石,隻想著,若是黑奴當真拒絕,她再做打算。“恭王,在哪裡?”黑奴還是這個問題,恭王此人,這個時候怕是同他一般,在等著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恭王妃心中委實痛苦,恭王再是有不臣之心,那也是她的夫君。他再是不仁,她卻不能不義。隻是如今,他已經不顧他們母子三人的性命,若是她再不為兩個孩子爭取機會,那不就是在等著送命嗎?“永南,逍遙侯與他,早就在籌謀永南,既然你們遍尋他不見,多半就是在那裡了。”恭王妃滿頭大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她心裡還在記掛著宋綾羅的那句話,尚且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猜想,如何就能斷定,恭王也對那個位置有意?隻是如今,恭王妃確實是顧不得了,為了孩子,她也隻能舍棄丈夫。人性,大抵都是如此,其他人,總能在心裡排上一個位置,麵臨一個又一個選擇,最後越來越困難,保住自己最想保的,舍棄自己最想棄的。“今晚,便會有人來午芳齋,劫了兩位小郡王,王妃到時候,悲傷還需濃厚些。”黑奴冷冷地說,拿著拐杖的手指動了動,他本想坐視不理,可是恭王妃能來,怕也是宋綾羅授意。他,不想她失望。“門主”眼瞧著黑奴欲走,恭王妃顫顫巍巍地拿出那塊黑曜石。“宋大人托我,將這塊黑曜石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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