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祖母身上異味頗重,同在一個馬車內,宋關雎愣是不顧寒風,一路上都把頭伸在窗外。老太太蜷縮在馬車的角落裡,身上蓋著宋關雎給的毯子,睡著了。宋關雎想起姑姑,當年若不是姑姑心善,哪裡還會有她存在這世上,心裡縱使對這個宋家祖母有千萬般的厭棄和憎惡,也不忍心丟著她在那裡等死。“大人,認識這個老太太?”黃棋終究還是問出口了,畢竟一個叫宋家油莊,一個又是姓宋的欽差大人,是個人都容易聯想到一處。宋關雎看了眼黃棋,她不喜歡被人監視,但是自打入朝為官的第一天起,她就被監視了。“不認識,隻是我以前也有一位老祖母,去世得早,還沒來得及享福。”宋關雎神情冷漠,黃棋明麵上是陛下送來宋府當差的,實際上卻是陛下的人,說來與宋關雎還算得上是同僚了。“這是不是就是讀書人說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黃棋突然變得文縐縐,宋關雎一時間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差不多吧。”宋關雎信奉言多必失,所以她並不喜歡多話。鳴翠家的房子看起來也是破敗,終究比宋家祖母住的地方好得多,至少也是有個小院,裡頭還有個三四間屋子。宋家祖母的到來顯然有些突兀,大家都沒有想到,怎麼會就多了個老人。許是聽見宋關雎到了,本在裡屋休息的蕭玉和披了件外衣就出來迎,終究臉色還是蒼白得厲害。“蕭大人!”宋關雎喚了聲,蕭玉和扯起嘴角笑了笑,看來還是虛弱得很。“聽見外頭一陣鬨騰,就猜是你到了,快些進屋吧。”“蕭大人!”見蕭玉和並未注意到她身旁的老人,宋關雎特意喊住他。蕭玉和轉身,疑惑地望著她。“這是宋家祖母!”蕭玉和指尖微微發顫,宋關雎特意與他介紹宋家祖母,這未嘗不是她開始徹底接受他,信任他的表現。蕭玉和步步走近,看了看宋家老太太,微微點了點頭。“夜深了,索性鳴翠姑娘燒了許多的熱水,能不能勞煩姑娘為老太太梳洗一番?”蕭玉和做事細致,又想得周全。“行文,這會兒去鎮上,看看可有成衣鋪子,給老太太置辦兩身厚點的衣裳,料子選好些。”鳴翠帶了老太太去側屋,行文也騎了馬往鎮上去。黃棋牽了馬車去喂馬,八皇子一頭霧水地跟著蕭宋二人進了屋。“老師,您帶個老太太回來乾啥?”宋關雎看著八皇子,微微歎了口氣。這八皇子善行兵布陣,但是朝事權謀,他卻是全無心眼。驀地想起太子龍長卿,玩弄眾人於股掌之間,眾人都說太子被皇上狠心設計,但是誰又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誰在設計誰呢?太子此人,著實不敢讓人小瞧。“殿下,那老太太說來,與殿下還能沾上些親。”宋關雎心裡在慢慢整理這朝堂局勢,有些時候,與八皇子分析利弊,與他說說自己的打算,也未嘗不可。“與我沾親?老師莫不是在說笑?”八皇子這話說得不假,若當真是皇親國戚,怎會落得如此地步?那模樣,分明是一個乞丐都不如的。“殿下,恭王妃,殿下得喚聲皇嬸吧?殿下可記得恭王妃也是姓宋的?那宋家祖母,正是恭王妃的親母。”蕭玉和煮了茶水,遞給宋關雎,他安靜地坐在一邊,嘴角含笑地看著宋關雎與八殿下交流。八皇子恍然大悟,“對呀,我記得皇嬸就是這江州城的,哎呀,我竟沒有想到。”宋關雎笑了笑,“殿下擅長行軍打仗,看得懂明麵上的,朝裡這些歪歪扭扭的人際關係複雜,殿下沒有想到也是正常。”宋關雎這話,倒是讓蕭玉和將她看了又看,八皇子沒得聽明白,他可是聽得清楚。“宋大人對八殿下,寬待了些?”“蕭大人錯了,我對八殿下從來沒有太大的要求,隻是一開始會錯了意,如今倒是看得開了。”宋關雎這話說得是不錯的,以往都以為八殿下是陛下心目中的繼承人選,宋關雎這心裡自然壓力極大,一國之君的教導,豈是如此簡單的?隻今日瞧見太子殿下,發現他指使黃棋都是輕而易舉,再加上這麼久,陛下從來都沒有急著說另立儲君,由此而見,太子之位,怕還是給他留著的。這八殿下受寵於陛下,莫不是陛下的障眼法,說來陛下和太子才是真正厲害的人物。八殿下皺了眉頭,“你們說的話,我卻是聽得不明白,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呢?”“殿下,這外頭的錢糧交易可斷了?”宋關雎忽然想起,閒話倒是再也說不得了,正事兒該提上日程了才是。八殿下點了點頭,“已經斷了,隱隱都有商人回來說買不著糧了。”“但是這江州城忽然多了許多生麵孔,我懷疑黑奴引了軍隊進來。”蕭玉和淡淡地說,手裡的茶壺不忘給宋關雎的杯子裡倒水。宋關雎瞧了瞧蕭玉和,“蕭大人怕不是懷疑,而是肯定吧?”蕭玉和搖頭笑,“宋大人實在聰明,可有什麼法子緩解當前局勢?”“蕭大人,你遲遲沒有想法子,究竟在找什麼?”宋關雎直言,蕭玉和的手抖了抖,水壺裡的水灑了出來。八殿下倒是吃了一驚,他再是單純,如今聽宋關雎這話,也知蕭玉和是有事隱瞞。蕭玉和看了看宋關雎,見她睜著一雙眼,似乎並沒有生氣的意思,這心裡不免鬆快了些。“蕭大人若是覺得不方便,也可不用說,隻說一下,蕭大人的事可有眉目了?”宋關雎心裡明白,蕭玉和有私下受命,也是正常。蕭玉和搖了搖頭,微微歎了口氣。“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事,陛下曾接到線報,江州城有一處寶藏之地。江州城的金銀財寶等都藏在了那一出,可作為黑奴的後續供給。若是尋到了那一處地方,咱們的優勢就會大許多。”宋關雎點了點頭,果真如此。“父皇怎麼沒和我們說?”八殿下眉頭緊皺,略有不滿。宋關雎瞧了瞧蕭玉和,如今是不好與殿下交待了吧?“殿下,陛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宋關雎轉移了八殿下的注意力,給蕭玉和使了個眼色,“還不快拿出來!”蕭玉和是越來越無奈了,這個蕭夫人,為何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參與,為何卻像是什麼都知道一般呢?一塊金燦燦的令牌被蕭玉和掏出來,上麵寫著“如朕親臨”。“殿下,陛下的意思是,殿下拿著令牌集合南方各省護衛軍隊。還請殿下,親自指揮,揮師北上。”蕭玉和此話一出,八皇子卻是興奮極了。“父皇的意思,是同意我帶兵了?”宋關雎看著八皇子,有一種吾家有子初成的感覺,這才是八皇子真正的位置,也是八皇子真正喜歡的位置。蕭玉和點點頭,“殿下,事情緊急,殿下最多隻有十五天的時間。”十五天?宋關雎眉頭微皺,南方共八省,除了江州,另外還有七個州省,十五天內要把各省護衛隊集合怕是難!“江州的糧食至少夠支撐月餘,就算要亂,也不會那麼緊急。”宋關雎想給八殿下多爭取一些時間,八殿下就算是個行軍天才,但若是沒有時間,短時間內,怕也是困難。蕭玉和搖了搖頭,“我想,江州的那批軍隊,最晚十五天內就會把銀錢儘數搬運出來,我打算在他們集結的時候,給他們一處重創,借此,可以收服江州,確保南方無虞。”看來,蕭玉和這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東西的藏身之處。隻是蕭玉和在主導南方戰場,那在這次籌謀之中,太子到底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還有恭王和逍遙侯,他們曾經在斬除黑奴的計劃中,占據了最主要的位置,這一次,他們又是什麼角色?蕭玉和說話間都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宋關雎下意識的就將他滑下去的衣裳為他披好。“如果知道那些東西的藏身,八殿下可不可以多些時間?”行兵布陣者,尤其忌諱操之過急。蕭玉和搖了搖頭,“如果知道那些東西在哪裡,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先把那些東西占為己有,對軍隊的時間要求就更緊急了。”宋關雎眉頭皺得厲害,倒是八殿下,握了握手裡的金牌。“老師,蕭大人,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法子,隻是我不在,你們在這裡要注意安全。”宋關雎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笑。這個八殿下,大家都在擔心他的安危,如今他這話,說來倒像是他在護著他們。“殿下,如今形勢著實緊張,你早出發一刻,時間就多一刻。”宋關雎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八皇子需要連夜出發。八皇子自是興奮的,與蕭宋二人告彆,就帶著身邊的連玉整裝出發了。宋關雎見八皇子走遠,這才又看著蕭玉和,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一本正經。“蕭大人,說說吧,陛下的軍隊在誰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