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翠上街,引眾入樓!不出兩三日,鳴翠的美貌,就已經傳得是沸沸揚揚。雲樓本就豔名遠播,如今更是人聲鼎沸,聲名大噪,一時間,竟是燕回樓所不及。小雲娘對宋關雎是越發的好,綾羅綢緞,金銀首飾,什麼來的漂亮珍貴,什麼就往宋關雎的屋子裡送。青丫頭將那些東西是塞了又塞,卻依舊是苦惱。“若是覺得不好放,你喜歡的,你就自己留著,你不喜歡的,就去給樓裡那些需要的姑娘們。”宋關雎還是懶洋洋地躺在榻上,如今立了春,天氣回暖,也沒了平日裡的火爐子,隻搭了件雪白的皮毛毯子,宋關雎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要說這青樓裡的女子,果真是個會享受的,這些個女兒家的玩意,精致又好看。隻是她們生存於世,委實辛苦,又是一生都受人鄙夷,若是人老珠黃,沒了?客,老了也是淒慘。小雲娘送來的東西都不錯,她們留著傍身,總歸也是好的。“姑娘,小雲娘送來的這些東西貴重,姑娘都不為自己打算?”青丫頭見著宋關雎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姑娘莫不是就沒有想過,存夠了錢,到時候也好出了這醃臢地?”宋關雎心下了然,難怪了這幾日都在送東西,竟是想要探看她的打算?“你倒是提醒我了,這往後打算,確是個問題。”宋關雎故作為難,瞧了瞧青丫頭,“這樓裡的姑娘大多是如何打算的?”青丫頭將宋關雎的東西終於是放得差不多了,“不瞞姑娘,大多是存夠了錢,老了自己買院子住,有一些感情好的,也會一起買個大院子,這樣子老了也有個照應。“另有一些是尋個可靠的人嫁了,自然是姑娘知道的,青樓女子,嫁不得多好,隻能是給人做妾之類。”宋關雎點點頭,這兩條路子看起來都不大適合她。青丫頭見她不說話,便又說,“說來咱們這一行,之前有個叫杜十娘的,也是個頭牌姑娘,存了恁多的金銀珠寶嫁給了一個書生,本以為是最好的歸宿了。“誰知道那書生最後與家人斷了乾係,走投無路,竟又想賣了十娘,十娘氣急了,悲憤過度,竟抱著她的金銀箱子,沉了河底。”宋關雎挑眉,這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一事,傳得倒是極為遠。這民間話本子,說來許多百姓也都會信以為真。“這十娘著實不該,若說男子當真靠不得了,何不自己拿著金銀置辦了良田房產,自可過得瀟灑。”宋關雎放下了手中的書,這青丫頭看來是有話與她說的,她得細細聽來。青丫頭笑笑,“姑娘說的是,約莫是愛極了,所以就恨極失望極了,也就沒有生趣。”宋關雎卻又搖了搖頭,“我倒不這樣覺得,概莫是那杜十娘的箱子裡其實是銀錢耗儘,她也沒得了奔頭,所以才一死百了。”“姑娘這個想法來得新,若是這般道理就說得通了。不然,這世間哪裡有事兒,可以重得過命呢。”宋關雎的午餐被送了進來,青丫頭連忙接過。“姑娘是個通透的人,姑娘如今還是個乾淨身子,總得早早為自己打算了才是。”宋關雎接過碗筷,這個青丫頭在誘著自己問話呢,“你可有想法,說來我聽聽。”“姑娘,莫不如尋個有權有勢的良人,能入正府自然是最好,若是入不得,能給姑娘在外頭安置一間小院,那也是極好。”青丫頭這話顯然是在試探,宋關雎笑著搖了搖頭,“青丫頭,有權有勢的良人,豈是如此好找的?就算是清白之身,終究一生都背負著青樓的名聲。”宋關雎看著桌上的飯菜,也不知道是江州城富庶,還是這個雲樓生意隆盛,這些吃食,當真是比她一個京官在府裡吃的還精致。宋關雎心裡在計算著,也不知一旦斷了糧食的商業往來,這江州城的糧倉,還足夠他們支撐多久這樣的日子。說來八皇子的消息,應該已經送到都城了,若是陛下無異議,應該是這兩日就會開始實施下來。“姑娘,青丫頭還有一法子……”來了,宋關雎等的就是她的下文,這青丫頭她終究是處不熟的,這幾日教她讀書習字,終究是沒得多大的用處,她也不好此道,說來也是宋關雎白白操心了一場。“說說。”“姑娘可與小雲娘一般,接手這間青樓。”青丫頭此話一出,宋關雎倒是愣住了,接手這青樓?她們是在做什麼計劃?“青丫頭想得多了,小雲娘辛苦一輩子開的這間青樓,如何就能被我輕易接了?”宋關雎是不相信黑奴的人,會如此輕易的就相信一個人的。這其中,大約還是有什麼另外的意思。“姑娘且說你願意不願?”青丫頭這般問她,宋關雎笑了笑,嘴裡的東西嚼著也沒了滋味。“自然是願意的,如何能不願意?隻是小雲娘做得好好的,如何要把這雲樓給我做?”宋關雎自然是要順著青丫頭的話說,不然,接下來又如何知道她們想要做些什麼呢?青丫頭聽著這話自然是高興的,給宋關雎夾菜都夾得勤了些。樓下的吵鬨聲傳來,宋關雎皺了皺眉頭,這雲樓白日裡向來安靜,尤其是午間,姑娘們忙了一日,正是補眠的時候,萬不該吵鬨成這樣,聽這聲音,似乎還是個女人?宋關雎與青丫頭看了眼,兩人開了門。與此同時,其他幾位姑娘也都出來,相互之間看了看,大多好奇得很。“喲,還說頭牌姑娘清高,整日裡關著門,不屑這類熱鬨呢。沒曾想,也是個普通人啊?跟著就來了?”七落向來不喜歡宋關雎,每每見著,不是給個冷臉,就是冷嘲熱諷兩聲。宋關雎往往不屑與她計較,大多她的小把戲,青丫頭已經見慣了,早已經能輕易化解。隻是那個九香,宋關雎卻是一點也看不透她,按理來說她應該才是最討厭她的人,搶了她的頭牌位置不說,上一次知府姚明湖給她的銀錢隻有二十兩,比往常少了整整八十兩,她竟然都沒有任何的敵意。這樣的姑娘,如果不是當真不計較,那麼就該是有極深的城府。九香總讓她想起宮裡的紀貴妃,本就出色,但是又懂得隱忍,為自己為孩子步步籌謀,總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把你們老鴇給我喊出來,把錢給老娘退回來,什麼個醃臢玩意兒,也值得費十兩銀錢,就給個號牌。”下頭那婦人的聲音極大,身形也極為壯碩,兩個守門的大漢竟都把她抬不動。幾個姑娘都看了看宋關雎,下頭那老婦人罵的就是宋關雎呢。前兩日宋關雎美名四起,小雲娘為了防止這樓裡接待不過來,也是為了多賺些銀錢,所以想了這麼個法子。每日進雲樓的人是限製了的,除了幾位固定包養了姑娘的可以隨時進樓。其餘為著看宋關雎的,每天人數都定下來,當然,定金不菲,十兩銀錢!宋關雎倒不覺得自己是那麼值錢的,隻是誰知道規矩一出來,交的人竟然不計其數,而且還陸續有人接連排號,隻為了在這樓裡坐著一睹芳容。宋關雎瞧著那人有些眼熟,想了半天卻又想不出來。小雲娘被人請了過去,隨著小雲娘一同來的,還有五六位彪形大漢,看樣子是把睡覺的幾人都喊起來了。“宋家夫人,這錢可是你家那位公子爺,巴求著我收的。你再在我這鬨,那我可就不會這般輕易的放你過了。”小雲娘的嗓門本就大,這會子在這空樓裡,更是回聲四起。宋家夫人?宋綾羅這心間忽然一緊,“青丫頭,那人是……”“回姑娘,那是城東宋府的當家主母,每次都是這樣,隻要她那個敗家兒子來花了銀錢,她總是要跑來鬨上一鬨,前幾次小雲娘都是退了,說是再也不接待那個宋家公子了。誰知道這次她那個敗家兒子。因為聽聞了姑娘的名頭,死皮賴臉地來排了個號,這不?又來鬨了。”青丫頭對那個宋家夫人是充滿了鄙夷,宋關雎卻是隻聽到了城東宋府,那裡隻有一戶姓宋的啊……“可是賣油的那戶宋府?”終究還是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印象中的她一向貌美,對自己的容貌向來注重,如今何至於成了這副模樣?七落說話向來刻薄,又帶著她的假笑,這話聽來刺耳得很。青丫頭給七落一個白眼,七落曉得青丫頭是小雲娘的人,敢怒不敢言。“回姑娘,是賣油的那處宋府。”宋關雎緊盯著樓下的婦人,手指緊緊握住,城東賣油的宋府,十多年前,早已經換了當家主母。明淑,再次相見,不成想,你竟然成了這副模樣。宋關雎這心裡想哭又想笑,終究還是這個女人,輕易間就能撩撥她的心情。生生憋回了眼裡的濕潤,甩袖轉身就回了房。七落看著宋關雎冷了臉,自以為是宋關雎動了氣,心下不免一陣得意。樓下的小雲娘當真強硬的沒有再退錢,幾個大漢一起將明淑給圍住,抬腿的抬腿,抬手的抬手,直接像是抬豬一樣,將她給扔了出去。宋關雎在屋內聽著外頭的動靜,清晰的聽到了一陣慘叫,這心裡五味雜陳,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