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經換下了朝服,看見蕭宋二人,忙叫韓公公將東西拿給蕭玉和。“你看看那藥方,可對朕的症狀?”宋關雎瞧見了那張方子,那是皇後娘娘寫的,皇上癮症的根源所在。蕭玉和看著那方子,神色頗有些凝重。“陛下,是如何得到這方子的?”宋關雎看不明蕭玉和的神情,“這是皇後娘娘給我的,怎麼了?”莫不是方子有問題?或者是皇後敷衍的?蕭玉和搖了搖頭,“陛下,這方子是對的。”聲音冷靜低沉。“那愛卿可有法子研製出解藥?”皇上麵色狂喜,聽了蕭玉和這般說,他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蕭玉和神色凝重,“陛下,您癮症的症結在這個菌蟲。此菌蟲存在於汙穢之中發酵,尋常人難得……”蕭玉和這話並沒有說完,似是有難言之隱。“你的意思是,這個菌蟲並沒有解藥?”宋關雎直接問了出來。蕭玉和抬頭看了眼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皇上眼裡的希望突然斷裂,一下跌坐在龍椅上。“陛下!”韓公公知皇上此時的失望。二十多年了,陛下受這個疾病折磨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這個時候卻又一下子沒了。如何能不失望?“罷了,罷了。朕已經老了,解不了也無妨。”皇上聲音裡充滿了失望,滿臉的落寞。說話間,一陣陣劇烈地咳嗽聲再次響起。宋關雎看了眼蕭玉和,便徑直上前。“陛下,得罪了!”幾個穴位一點,宋關雎伸手按摩皇上肩背。手法熟練,力道均勻。咳嗽聲漸漸緩解,皇上臉上也青紫色也漸漸緩解下來。“這解藥沒得法子就算了,皇後要回宮了。我們的時間不多……”皇上這話說的異常深沉。“還是加緊辦正事兒吧。”皇上深深地看了眼宋關雎和蕭玉和,沉吟片刻。“若是無意外,宋卿在老八生辰之後就帶他出宮!走得越遠越好……”皇上的聲音越來越弱,“等局勢穩定了,再回來吧……”聽皇上這話,宋關雎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話裡的意思,似乎不是她最開始理解的。“陛下,恭王爺來了。”恭王來了之後,君臣四人聊了很久。有了這一次的商談,宋關雎才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被皇上接受了……圓月高懸,宋關雎同蕭玉和一起出了宮門。“你且先回去,我稍後來找你!”蕭玉和的聲音不大。宋關雎給了他一個白眼,“還是翻牆?”蕭玉和輕笑出聲,“不然你有更好的辦法?”“你看了皇後給的藥方,你能製出來毒藥嗎?”宋關雎話歸正題,陛下還沒有到知天命的年紀,年年受癮症折磨。要說當真不想解毒,沒人會信。“製毒藥?”蕭玉和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有什麼想法?”宋關雎搖了搖頭,“你蕭家行醫數十載,你爺爺更是有神醫之稱。你都說沒法子了,我能有什麼想法?”“隻不過,想想辦法,總比不做努力來的好些。”宋關雎如此說,蕭玉和歎了口氣。“這菌蟲培養倒是容易,隻是我做出來了,你可不能亂來!”“如此,多謝蕭大人了。”走到宋綾羅的馬車跟前,黃棋已經打開了馬車簾子。“宋大人客氣。”二人分道揚鑣……宋關雎著實有些累了,在馬車裡閉目養神。外頭冷風吹得烈,馬車裡頭被春紅早早地鋪上了軟墊子。還備了床絨毯子,蓋在腿上,倒也愜意。“籲……”黃棋突然拉住了馬車,宋關雎重心不穩,在馬車裡東倒西歪,好容易才穩住了身子。“宋大人,何不出來一見?”黑奴的聲音驀地響起,宋關雎心頭一緊。不是說,過兩日才回來?“來者何人?我……”“嘭。”黃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黑奴伸手,輕易地摔在了地上。黃棋如何也是練武出身的,這般輕易被人當玩意兒一樣撂倒,也是出乎意料。看著來人一身連帽黑衣,半邊臉還帶著墨黑的麵具,直挺挺地站在馬車麵前,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宋關雎撩開簾子,透過月光,看著那人,莫名有些寒意。“師傅回來的早了些,徒兒失禮了。”宋關雎跳下馬車,許是習慣了平日裡有人扶,這會兒險些摔跤。黃棋顧不得疼痛,連忙扶住。黑奴身形微動,瞧見她站穩了,那雙早已經沒了紋路的手,悄悄地藏在了袖口裡。“我送你回去!”黑奴冷冷地出聲?宋關雎眉頭微皺,“師傅,黃棋,是陛下的人!”“如果他不走,我會讓他的魂走。”“你!”“黃棋!你回去!”宋關雎從來不會懷疑黑奴的能力,既然他有心放人,那就沒有必要徒增性命。“大人,我不能……”“駕著馬車回去,我會平安回去的。”黃棋並不知道黑奴這個人,他們兩個人,論武力是絕對和他沒有優勢的。蕭玉和曾經說過,黑奴不會再與自己為難,那他就肯定不會再與自己為難的。馬車漸行漸遠,一陣霜風吹來。宋關雎鼻頭發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黑奴冷眼瞧著她,伸手一拉,黑色的大氅就披到了宋關雎的身上。突如其來的溫度,讓宋關雎受寵若驚,“師,師傅……我……”宋關雎邊說邊解大氅,她與黑奴相處時間並不長。雖然在攤牌之前,他對自己還有點師徒間的樣子。但是攤牌之後,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的表情,她可一直都記得的。這個時候突然來的好意,她實在有些難以招架。“披著,看著你那身官服我都恨不得撕了你!”黑奴的聲音很陰冷,不帶一絲溫度。比這四周的霜風,暖不了幾分。宋關雎咽了口口水,方才黑奴的一口冷氣吹來,簡直是要劃拉她的脖子一樣。“師傅,這麼晚了,可是有事吩咐?”宋關雎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把自己密密的遮好,免得被他看了官服,一時生氣,當真把自己給撕了。聽了宋關雎這話,黑奴發出了一聲冷笑。“我吩咐?殺了你的皇帝,你要照做嗎?”兩人原本一同走著,宋關雎聽了這話,嚇得停在原地。“師傅,你這話,大逆不道!”宋關雎認真又嚴肅,黑奴轉過身,眼神輕蔑。“他是你們的帝王,並不是我的。對我來說,他隻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若不是擔心再遭反噬,我殺他千萬次都不足以泄心頭之恨!”“師傅,你們之前恩怨,我並不清楚。隻是當今陛下,雖無極大的作為。但是百姓安居樂業,實屬不易。”宋關雎這話說的緩慢,繼續跟著黑奴,一步的距離,亦步亦趨。“你的佛陀門,論著勢力,怕是抵得上半壁江山了。你們二人相互較量,不過徒增動蕩,百姓日子難過而已。”黑奴抬眼,看著前方。走到了都城最繁華的街道,哪怕到了初冬夜晚,也依然人聲鼎沸,熱鬨不已。繞過繁華街道,黑奴在柳家巷子口買了一盞燈籠。二人打著燈籠,往巷子深處走去。宋關雎心裡有些擔憂,畢竟前車之鑒在那裡。隻是想到黑奴之前放走了黃棋,應該是沒有打算要為難的,她在心裡在不斷的安慰自己,隻希望可以全身而退才是。“你知道我在這世上多少年了嗎?”巷子很長,人煙稀少。黑奴聲音清冷,低沉而寂寞。“我查過,您大了皇後娘娘三十二歲,皇後娘娘今年有三十六歲。您……應該六十八歲吧。”宋關雎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這個數字,黑奴高大挺拔,就連臉上也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唯一不好的,就是身上和手上的燒傷疤痕,皺皺巴巴,看起來滲人得很。黑奴嘴角扯了扯,“如此看來,你對我倒是花了些心思。”宋關雎麵色怪異,這個話,是什麼個意思?“師傅,我沒太明白……”“你不需要明白,如果我是個普通人,現在怕是也離死不遠了。”“按師傅的話說來,您不是普通人?”“你不是查過我嗎?”黑奴並不從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宋關雎聳聳肩膀,“師傅當真是半仙之軀?”“嗬嗬……”黑奴冷笑兩聲,突然停下了腳步。宋關雎一路悶著頭走,沒有發現他猛地停下來,一頭撞上他肩膀,鼻頭撞得失去了知覺,眼淚盈滿眼眶。“師傅,停下來也該打聲招呼,痛死了!”宋關雎的話音剛落,黑奴已經敲響了門,隻冷冷看了眼宋關雎,並不理會。不過片刻,裡頭的人就開了門。來人是個清秀的小夥子,看見黑奴,連忙將他請了進去。“大人裡邊請,小的馬上去通知雲媽媽。”雲媽媽?宋關雎一聽這稱呼就覺得不對勁。在黑奴的眼神示威下,慢吞吞的進了門。屋內燈火通明,似有若無的絲竹聲和調笑聲傳來。宋關雎心裡想到了一個地方,臉上有些火燒火燎地燙。想要離開,卻又覺得,自己隻是徒做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