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第二次約會，因為有劇本直接安排，事情看似變得容易了許多。方淮景和倪笑澄請假缺席，便自動湊了一對，兩人的部分待回來後另外錄製，卓硯青和盛妤潔，邱羽綸和寧皎皎，蕭然和白逸恬分彆組成了新CP，分赴節目組提供的不同地點進行約會。看似快刀斬亂麻的安排，卻反倒讓人各懷心事。“所以，我們兩個是炮灰嗎？”眼看盛妤潔和卓硯青一前一後地出了門，蕭然仿佛並不在意，仍然笑嘻嘻地同白逸恬打趣。而白逸恬看起來就沒有這麼瀟灑了，她勉強地笑了笑，目光控製不住地向邱羽綸和寧皎皎那裡飄過去。俊男美女，無論是顏值還是氣場都般配得緊，更何況還有工作上的關係加成，再這樣下去，局麵會徹底翻盤也說不定。說來說去，她也隻有先機優勢，而後來居上的例子，比比皆是。“彆這樣嘛，我好歹也算是建築界的一枝花，你這樣也太傷我自尊了。”蕭然突然假哭了幾聲。白逸恬終於無奈地笑出聲來，“難道你不介意嗎？”“介意又如何？”蕭然挑著眉，“既然節目有規則，那我們就按照遊戲規則來。”“所以，你不擔心妤潔和卓硯青舊情複燃？”“這樣吧，我們換個思路。”蕭然雙手插兜，“你覺得節目組為什麼要安排新嘉賓半途加入？”“當然是為了增加節目可看性。”白逸恬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從善如流地答道，“否則一旦CP在頭幾期就定了下來，節目就少了懸疑性，觀眾追看的興趣也會降低。”“嗯，所以你看，呼聲最高的‘傾城CP’不就被拆了嗎？”蕭然分析得頭頭是道，“你和邱羽綸被拆開，正是因為你們也有走到最後的趨勢，所以你不是炮灰，我才是。語畢，他又換上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白逸恬還是忍俊不禁，“這麼看來，這個節目根本不是為了幫人談戀愛的嘛。”蕭然聳了聳肩，“被節目組坑的部分，隻有在節目以外的地方追回來嘍。”“……節目以外？”她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是啊。”他挑眉一笑，“節目以外，可沒有遊戲規則哦。”她的眸色緩慢地變得明亮起來。“蕭然，我發現你意外的情商很高啊。”白逸恬拍了拍他的肩。“‘意外的’這三個字不需要吧。”他先是蹙著眉，後又換上一副不太正經的表情，“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不了解我，我怕你了解我了之後，會改變目標。”她笑罵，“你少臭美。”“兩位，你們的車子到啦。”工作人員敲了敲玄關處的大門，“如果準備好的話，可以現在出發。”同一時間，卓硯青和盛妤潔乘坐的車已經行駛在了去往目的地的路上。一路上，小雨時斷時續地打在車窗上，卓硯青看著前方不斷運作的雨刮器冥冥出神。此刻，倪笑澄正在做什麼呢？她昨天似乎說過，今天有一場重要的戲要拍，也不知進展如何了。發個消息問問總不會顯得太過關心吧？卓硯青兀自苦惱著，臉上時斷時續地上演著各種微表情，恍然未覺身畔的盛妤潔已經看了他許久。原本她也沒有聊天的心情，卻不知為何，總覺得不能放任他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你的手怎麼了？”耳畔忽然響起她的聲音，下一秒他的右手便被人捉了起來。卓硯青有些詫異地回過頭，隻見盛妤潔碰了碰他小指那一側的皮膚，他定睛一看，上麵布滿了一層發亮的灰印。“哦。”他有些不好意思，便開口解釋道，“鉛筆印子，昨天畫完圖太晚了，忘了洗手。”“畫圖？”她不由得好奇地反問，“畫什麼圖？”“首飾設計圖。”“……畫著玩嗎？”她半是疑惑半是調侃。小學生果然最禁不起激將，立刻一本正經地為自己正名，“我好歹也是學過這個的。”“你以前不是學金融管理的嗎？”盛妤潔記得自己並沒有記錯，這似乎是所有豪門子弟繼承家業的必由之路。“當時我自己申報了第二專業。”他解釋道，“就是珠寶設計。”“難怪你那時候……”她想到了，他曾經帶自己去看設計展的事，“為什麼之前從來沒聽你提起過？”“我本來已經放棄了。”卓硯青摸出手機，點開了手機相冊中的一個文件夾，“隻是最近，又撿回來了。”文件夾裡是他近來的一些設計作品，盛妤潔忍不住湊過去看。縱然她看不出什麼門道，但圖中嫻熟的筆觸與流暢的線條，足以充分說明他並不是在玩票。“所以，你是打算繼承家業後，再發展自己的副業？”她試探地問道。他終於認真地對她回以注視，“我從來都沒有打算要繼承家業。”她幾乎是愣住了。聰明如她，當初怎會不知道自己是他通往繼承人之路的重要砝碼，這也是她最終選擇提出分手的原因之一。為什麼如今的他，仿佛與曾經的他不太一樣了。“隻是我沒有勇氣與母親的期望對抗，又不甘心人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裡，所以，才變成了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卓硯青說得很慢，他的眼底逐漸浮現出一抹堪稱溫柔的神色，“但是，有人告訴我，我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去回應母親的期待，至於繼承家業，比我更合適的人大有人在。”盛妤潔怔怔地聽著。她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地走進他的內心，也從未認識真正的卓硯青。她太驕傲了。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一味等待著對方來接近自己，在試探和猜測中拚湊出她內心世界的全貌，直到對方已經排除萬難來到她的心裡，她卻仍矜持地站在原地，並告訴自己，這也不過就是一隻雞肋而已，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直到有另一個人誤打誤撞地走進了他的心。“你……怎麼了？”耳畔傳來他略帶詫異的聲音，她回過神來，才感覺到自己眼眶發熱，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轉過臉去，“不知道，突然眼睛有點疼。”“哦。”卓硯青訥訥地應了句，停了半晌又笨拙地試圖關心，“沒事吧？”“嗯。”她沉著地應了句，倔強地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了下去。剩餘的十來分鐘車程，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各懷心事地沉默著。車子已然行駛到花嶼山的最高處，在觀景平台附近的停車場熄了火，工作人員殷勤地為兩人打開了車門。彼時雨也終於停了下來，空氣仍然濕漉漉的，節目組的部分工作人員已經等候在車門外，盛妤潔收拾好了情緒，與卓硯青二人先後下了車。兩人站在那裡，等待著節目組提供約會任務，卻見幾名年輕女性工作人員神色各異，時不時地看看手機，複又竊竊私語。“怎麼了？”盛妤潔不由得好奇地問了句，“是流程有什麼問題嗎？”幾個年輕女生看了看卓硯青，欲言又止，卻見另一個年紀稍大的工作人員趕緊上前一步道，“沒有沒有，來，錄製地點就在前麵，我帶你們過去。”卓硯青總覺得心裡不太舒服，方才，她們看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莫名的恐慌和憐憫。“走吧。”盛妤潔拉了拉他的衣袖。約會的錄製地點，選在山頂處的雲海咖啡廳。興許是方才剛下過一場雨，山腰處的雲海還未成氣候，輕紗一般的質地卻更顯夢幻，加諸雨後初綻的陽光，為視線所及之處更添一絲浪漫。咖啡廳裡放著與氣氛相稱的藍調音樂，因為節目錄製的關係，店裡並沒有其他客人。盛妤潔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或許是店內的陳設風格太過懷舊，她莫名其妙地便想起了往事。“你笑什麼？”卓硯青有些好奇。“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遲到了十分鐘。”攝影機安靜地捕捉著她的表情。“不是二十分鐘嗎？”卓硯青蹙眉想了想，“當時，我覺得你肯定已經走了。”“是啊。”她垂眸，又笑了笑，“如果走了就好了。”如果當時走掉了，所有的一切便不會開始了。不會開始，也就不會有遺憾。卓硯青隻覺得她是故意調侃，並沒有放在心上，“你喝什麼？”“老樣子。”盛妤潔低頭看著MENU，順口說道，想了想又打算補充一句，卻見他一臉了然地站起身來。“我去點單。”他說著，便離開了位置，向吧台走去。望著他的背影，盛妤潔忽然就覺得，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和她一樣，擁有能夠重來的契機。到目前為止的人生裡，她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不知道以他為對象，是否也能奏效呢？“要一杯榛子拿鐵，再一杯熱美式。”卓硯青在吧台前點了單。老板看起來也隻有三十歲出頭，留著一把雅痞的小胡子。“好的，馬上。”他一邊應著，一邊熟練地磨著咖啡豆，“我本來以為今天的錄製會取消呢。”“為什麼？”“剛看到微博推送，你們節目有兩位嘉賓好像出了事故。”老板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嗎？”……店裡的背景音樂換了一首，恰好是盛妤潔喜歡的。她輕輕閉上眼睛，沉浸在節奏與旋律當中，卻驀然聽見咖啡廳大門上方的風鈴發出淩亂的脆響。山頂的冷風呼嘯著灌入溫暖的室內，她有些詫異地睜開雙眼，循聲望去，隻來得及看見卓硯青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咖啡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