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了肚子,加諸一夜無眠,倪笑澄整個人都昏昏欲睡,車程比想象中長,也虧得方淮景緊迫盯人,早些出發不無道理,還順便避開了擁堵的早高峰。她靠著窗小盹了一會兒,醒來便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花嶼山的半山腰處。保姆車緩緩停了下來。“到了?”她整個人還有點懵。花嶼山是近幾年才慢慢開發起來的度假區,這處度假彆墅恰好坐落在景致最美的山中湖畔,視線所及儘是青翠欲滴,抬頭便可見雲霧繚繞,耳畔鳥鳴聲聲。“到了。”方淮景解開安全帶,低頭看了看手表,“還有點時間,你還可以繼續睡。”“不了不了。”也不知道他說的是陳述句還是嘲諷句,倪笑澄訕笑著擺了擺手。三人先後下車,節目組立刻有人上前接洽,隻要倪笑澄進入彆墅,錄製就算是正式開始了。“那我走了。”方淮景一邊說,一邊低頭在手機上打字,“錄製期間,蘇棠會跟節目工作人員一起住在旁邊,小事找她,大事給我打電話。”“知道啦。”倪笑澄十分乖巧地點頭。方淮景沒抬頭,視線膠著於手機上的工作短信,他匆匆轉過身去,忽然又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去,她仍站在那裡,望向他的眸光純淨而透明,細看還能捕捉到一絲雀躍。他沉吟再三,卻不知從何說起,好半天才緩慢道:“從現在開始,會有很多雙眼睛看著你。”縱然倪笑澄偶爾有些脫線,大而化之得令人擔心,但有時卻又玲瓏剔透,一點就通。仿佛是想起自己不久前的劣跡,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知道,我會三思而後行的。”※※※《論語·公冶長》有雲: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倪笑澄坐在彆墅一樓起居室柔軟的大沙發上,隨手抽出了一本書,上述字句大寫加粗一般躍入眼簾。她看了看注釋,簡而言之,就是“三思而後行”這個行為被孔子DISS了,過多思慮猶豫不決,反而不是件好事。似乎冥冥之中有人點撥,她頓時覺得自己的腦子像被開光了一樣。開始錄製還沒過五分鐘,倪笑澄就把座右銘給推到重來了,本來嘛,三思而後行就不適合自己,她還是更適合憑野獸的直覺來行動。也不曉得方淮景知道了會不會吐血。懷抱著這個想法,倪笑澄不再去在意那架隱蔽在綠植中的攝影機了,頓時覺得整個人輕鬆了許多,約莫十分鐘後,兩位素人嘉賓先後也到了。素人嘉賓是一男一女,看起來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最初見麵還有些拘謹,互相問候著也就聊開了。倪笑澄默默記下了兩人的名字,女生叫白逸恬,都會白領的輕熟女打扮,看起來甜美又乾練,男生姓蕭名然,頭發染成煙灰色,天生一張笑臉,眉眼彎彎,兜帽衛衣加哈倫褲的打扮,看起來有些頑皮。“你是演員嗎?”白逸恬有些好奇地向倪笑澄發問。“算是啦。”倪笑澄大咧咧地自嘲,“很不紅的那種,沒有什麼代表作。”“怎麼會,明明很漂亮。”蕭然順勢將話茬接過來,又拍了拍白逸恬的胳膊道,“一定是剛出道不久吧?趕緊趁現在跟她打好關係,說不定以後還能跟彆人炫耀,我們認識影後。”三個人又你來我往地商業互吹了一陣子,見遲遲沒有新人加入,蕭然便主動站起身來,提議道:“我先帶你們看看這棟彆墅吧。”雖說這種主人般的說辭有些令人在意,兩個女生明顯也樂於響應,便跟著蕭然在彆墅裡兜起了圈子。彆墅一樓是基本的起居室和廚房、餐廳,一上二樓,視野便瞬間開闊明亮起來。二層的兩邊是臥室,中間的封閉式庭院也是一處可供休憩的公共區域,地毯上散落著懶人沙發和木質書架,落地玻璃外是大片蔥鬱的針葉林。“你們看看頭上。”蕭然雙手插在兜裡,滿麵愜意地仰起了頭,“再看看腳底。”倪笑澄依言抬頭又低頭,隻見二層的吊頂由多層鏤空金屬交錯疊加搭建而成,陽光穿過鏤空處滴漏進來,星星點點地漉在白色的地毯上,鞋尖上也沾了些,伸出手便又落在手心。“這會兒還早,等到正午太陽直射時,光雨會更耀眼些。”看著兩個女生充滿驚喜的神情,蕭然又笑眯眯地進行了補充說明。“你怎麼對這房子這麼了解?”白逸恬終於忍不住問道。蕭然一副“就等你問這個”的表情:“因為我就是這房子的設計師呀。”聞言,兩個女生爆出此起彼伏的驚歎,蕭然一臉得意的表情更甚,愈發像個頑皮的小男孩,完全沒辦法將他和建築設計師等同起來。氣氛正熱絡著,樓下忽然傳來響動,料想是又有嘉賓到了,三人連忙下樓迎接。倪笑澄走在最前,下樓時恰好與來者打了個照麵,一步沒踩穩,差點來了個倒栽蔥。而來者也一副被大象踩到腳趾的表情,但多少還有些顧慮攝像機,忍了忍算是沒發作。“你好你好,我是蕭然。”還是蕭然反應快,他幾步躍下階梯,相當自來熟地衝來者伸出了手。“我叫白逸恬,幸會。”白逸恬得體地站在後麵,也順勢點頭問好。倪笑澄糾結了一秒,覺得還是要隨大流一下,省得被吃瓜群眾做文章,便也擠出笑容:“你好,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把不鹹不淡的聲音打斷了——“卓硯青。”卓硯青伸出手與蕭然相握,又向白逸恬點了點頭,“幸會。”全程無視倪笑澄的存在,連表麵功夫都不高興做。四個人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倪笑澄全程腹誹:這家夥是怎麼混進嘉賓裡麵來的?難道是珠寶店倒閉了要賺通告費還債?明明不久前才說的老死不相往來,這會居然要朝夕相處一個月,回想起鐘毓興奮的眼神,倪笑澄本能地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