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這麼嚴重嗎?腦海中深埋的過往蠢蠢欲動,眼看便要破土而出。原本還帶著一絲玩味的心情,刹那間便被恐懼和憤怒儘數吞沒了。“搞出這種烏龍,明天雜誌一發刊,你就會聲名狼藉,哪裡還有什麼前途可言。”他語氣激烈,手指不自覺地握緊成拳,平時一貫克己,此刻竟然有幾分難以自抑,“真正的內情有誰會在乎?”“……”倪笑澄被他的突然發作嚇了一跳,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看來,這件事真不是她隨便耍個賴皮就能糊弄過去的了。“淮景哥,對不起。”她老老實實地道了個歉,“我本以為這是個小誤會,卻給你帶來了麻煩。”突如其來的怒意伴隨著耳鳴逐漸褪去。方淮景看著眼前的女孩,那種後怕仍然鮮明而真切,明明費時費力收拾爛攤子的人是自己,此刻翻湧而至的,竟然是對始作俑者的內疚。“如果公司真的要跟我解約,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倪笑澄委屈巴巴地低著頭,看起來是真的非常喪氣,“謝謝你這一年來的照顧了。”畢業那年,她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代表作,能被金牌經紀人方淮景簽進了暢娛,已經是撞了大運。還記得彼時她指天誓日要闖出一番名堂,然而一年過去,卻仍然毫無水花。倪笑澄還在艱難地進行著總結陳詞,方淮景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她:“誰說公司要跟你解約了?”她怔了怔,才鬥膽抬眼一瞧——表情,語氣,都是平常的方淮景,剛才失控發怒的仿佛另有其人。“《星周刊》會給你的臉打上馬賽克。”他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也不會報道你的任何信息。”天知道從中斡旋花了他多大的力氣。“都說公司不會和你解約了。”他挑眉審視著她糾結的表情,“你為什麼一臉遺憾?”“我想說……其實這張照片把我拍得還蠻美的耶。”倪笑澄由衷地爆出一聲歎息,“馬賽克掉好可惜啊。”“……”方淮景啞口無言,明明剛才還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這會兒又樂天得有些欠扁。“等雜誌出來了可以通知我嗎?”“你要乾嘛?”“第一次上雜誌,買來收藏嘛。”“…………”第一次的雜誌首秀,竟然頂著一臉馬賽克,好歹是自己旗下的藝人,窩囊至此,方淮景頭一次感覺良心受到了譴責。“下周有一個公司藝人的群訪,《Kissy》雜誌,帶攝影師,每個人都會有獨照上刊。”他摸出手機,妥協一般地歎了口氣,“你也去露個臉吧。”※※※什麼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倪笑澄美滋滋地坐在化妝鏡前,任化妝師擺弄造型。獨照耶!刊載在實體雜誌上耶!雖然不知道版麵能有多少,但這已經是她從來沒享受過的待遇了。不過,群訪的主題是什麼?方淮景是不是忘了告訴她?有了前車之鑒,倪笑澄覺得還是得提前做好功課比較保險,免得說話又不經大腦,樂極生悲。思及此,她囧囧有神地撥通了方淮景的電話,然而聽筒那端響起的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哦,大經紀人今天好像去美國出差,這會兒估計在飛機上吧。反正群訪安排在明天,給他留個言好了。倪笑澄正埋頭編輯著信息,化妝室門口有人探頭進來,語氣急促道:“暖場司儀,準備好了嗎?嘉賓差不多快到齊了,活動十分鐘後開始。”“差不多了。”造型師將定型噴霧放在化妝鏡前,細細端詳著鏡中的倪笑澄,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倪小姐,可以了。”“好的,謝謝你。”倪笑澄站起來,心情頗好地對造型師露齒一笑。年輕的造型師猝不及防便被這明媚一笑給晃花了眼,他後知後覺地將視線重新對焦,方才是看作品,這會兒才是看人。雖說他初出茅驢,但也為許多年輕藝人做過造型,美麗的眼睛比比皆是,美麗的眼神卻鳳毛麟角。他記得她是暢娛旗下的藝人,明明起點不錯,怎麼會不溫不火,來接這種暖場司儀的工作呢?神經堪比大腿粗的倪笑澄哪裡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她沒心沒肺地又報以一笑,才回身拎起裙擺,向露天舞台的方向疾步走去。眼看時序就要入秋,氣溫卻仍然執拗地向上爬升著。嘉賓席恰好籠罩在建築的陰影裡,而露天舞台卻在驕陽下暴露無遺,倪笑澄在後台站了一會兒,後心已經濕了大半,她在心裡默默地吐槽了一下,隻希望妝不要花了才好。“老板今天會來嗎?”距開場還有幾分鐘,幾個禮儀小姐模樣的小姑娘在後台偷偷咬著耳朵。“不會吧,今天請了些媒體到場,也可能有不請自來的。”其中一個頗有把握地分析道,“老板和女友分手,好歹也是掛了兩三天的熱搜呢,他可不想被話筒懟臉問些奇怪的問題。”聽到“分手”二字,倪笑澄便莫名其妙地豎起了耳朵。一方麵是體內的八卦之魂作祟,一方麵對“分手”二字心有餘悸。不過是一家珠寶店的老板,和女朋友分個手還能上熱搜?“話說回來,現在不是該擔心老板的時候吧?”幾個小姑娘還在七嘴八舌地說著。“說得也是,如果這家珠寶店倒了,老板好歹有爹媽當靠山,我們可又得喝西北風,重新找工作了。”聽到這裡,倪笑澄差點管不住自己的五官,趕緊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原來這家店快要倒閉了嗎?怪不得急赤白臉地找人來辦什麼促銷活動,到頭來捧場的也不曉得能有幾個。話說回來,為快要倒閉的珠寶店站台,運勢會不會變衰啊……好的,這筆帳自然又算到方淮景頭上去了。“唉,其實老板在家裡也不好混吧。爸爸不聞不問,媽媽的控製欲又強得可怕,幾個哥哥姐姐都瞧不起他。”“算了算了,彆說了,你瞧瞧你一個月就掙幾個錢吧,還輪到你來擔心船王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