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崢被攔了下來。他們說以大局為重,先觀察情況,外麵有警方的人,讓他放心。他如何能放心?可是他被困在這裡,帶著沉默的煎熬。而監聽器裡的聲音在沉默後還在繼續。七姐:“不怕嗎?”“……我要是怕,你就不殺我嗎?”張芷栩的聲音在悲憤後冷靜下來,此刻她是魚肉,黑暗中的人是刀俎。刀不知在哪,也不知何時會落下。“說實話,不管是你妹妹,還是你父母,都和我沒關係的。”七姐有站起身,腳步在空寂的黑暗裡走了幾下。她停住,又轉回身看著坐在椅子裡,因為這句話而雙唇還在顫抖的張芷栩。“我認識你妹妹的時候,也是個單純的女孩,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七姐沙啞的笑聲,“為了活著吧。”張芷栩冷笑一聲:“你們這些醜陋的人,也配活著嗎?”“怎麼?你想殺了我?”七姐的腳步聲又響起,走到張芷栩身前,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隨機一個用力把她的頭往後拽去——張芷栩被迫仰起頭:“呃——”劇烈的喘息,是帶著憤怒的火焰。灼熱的呼吸噴了下來,眼前的黑暗中有更黑的影子壓了下來,張芷栩下意識覺得壓抑,卻迎著影子開口:“我怕臟了手。”“嗬!”七姐嗤笑,“你倒是也得有本事。”張芷栩受力仰著頭,沒再說話。“是不是殺了我,就沒有人知道你妹妹是為了救你才被拐走的?”七姐嘶啞的嗓音磨著她的耳膜,不斷的鑽進去!張芷栩開始掙紮,試圖把頭頂壓迫的力氣趕走,可是她無濟於事。監聽器那頭的辦公室裡,封崢猛地坐直身體,眾人的眼光都朝他看來,震驚比比皆是。“嗯?”七姐的沙啞聲在急促的呼吸中傳來。眾人又把注意力放到監聽器上。七姐更加用力,“怎麼不說話了?”“你閉嘴!你胡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張芷栩奮力掙脫著,椅子在地板上摩擦著,刺耳的聲音響起。“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七姐聲音沉下去,“拐你妹妹來得的人親口說的,你妹妹救了你,你卻跑了。”“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張芷栩痛苦的搖著頭,她的冷靜早已經被碾成碎末,“我以為……她和我一起跑的,我太害怕了……我、回去找了……”哭腔徹底釋放,張芷栩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冒,卻沒有一滴滑落。那個曾徹夜纏繞她的噩夢,陌生而模糊不清的人影,拉拽著、掙紮著、奔跑著,還有源源不斷地哭泣和喊叫,她被逼到角落裡,看著人影覆蓋掉她。猶如深淵的人,不止張芷如一個。現實中父母的悲痛,警察的詢問,學校裡的指指點點。她真的沒有看清那些人,她真的以為妹妹和她一起跑的,是妹妹喊了一句“跑”!於是她才拚命地往前!可等她回頭卻是空無一人的街道,她又跑回了原地可是什麼都沒有,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沒關係,反正她已經死了。”七姐輕巧地打斷她的話,鬆開了手,“我叫你來南縣,隻是想告訴你,你妹妹死了你找不到了,她的死作為我失去聲音的代價。”“也是她的死告訴我,做人要心狠手辣,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張芷栩在嗚咽著,對於她的話充耳不聞。七姐覺得她哭聲聒噪,說道:“放心,沒想殺你。”然而下一秒,張芷栩又失去了意識。監聽器那邊聽到哭聲戛然而止,全部心臟一緊,罪犯說不想殺你的話是萬萬信不得的!封崢難以自抑地站起身,衝上前去搶耳機和話筒,卻比周衝和卷毛拉住!封崢怒吼:“放開我!你們怎麼不叫人進去!她有危險!”“再等一下。”劉召霆皺眉。“等?我等個屁啊!”封崢激動地往前去湧!“……把這個女人送出去。”七姐的聲音再次傳來。封崢頓住動作,周衝和卷毛也停下。“準備準備,一周後的交易行動。”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不論是什麼行動,這都是一條大魚。*等張芷栩再次清醒的時候,躺在了凱朝酒吧二樓的沙發椅裡麵。依舊人聲鼎沸的酒吧裡,震得她頭疼。從沙發椅上起身,張芷栩搖搖晃晃地往樓下走去,目光呆滯在人群中撞上一個又一個人,最後直至走出酒吧。迎麵迎來的是個熟悉身影。看著來人氣喘籲籲地站在眼前,張芷栩慢慢聚焦到來人臉上。封崢麵色擔憂地盯著張芷栩看了一會兒,兩人相對無言,他抬手緩緩地走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她眼神失焦,臉色蒼白,頭發也亂糟糟的,胸前的衣襟已經半濕,狼狽又憔悴。封崢看著她這幅模樣,心臟在一抽一抽泛疼。張芷栩的大眼睛緩慢地眨了眨,仿佛在確認眼前的人是誰,隨後眼裡染上水霧,布滿委屈:“你會怪我嗎?”她的所有軟弱都在此刻釋放在他麵前,他難掩對她的憐愛,握緊她的肩膀摟緊自己的懷裡,不斷輕撫著:“不會,我永遠都不會怪你。”他清楚她在說什麼,七姐那句“你妹妹救了你,你卻跑了”落在她心頭,壓垮了她所有的堅強偽裝。難以想象,當年十幾歲的她如何承受來自外人的目光和不明就裡的質疑。她該有多難多,她會有多害怕,怕到睡覺時會在枕頭下壓一把刀。“可他們都在怪我……她死了或許都在怪我……”張芷栩終於撐不住,把所有的心痛難過、委屈害怕,都在他的懷裡發泄出來了。她在世間再無親人,再無牽掛,隻有他能做依靠了。封崢半低著頭安慰她:“不會再有人怪你了,以後有我,會一直護著你。”哭聲低泣,但是懷裡的人不斷的抖動,他大掌在她瘦弱的後背不斷輕撫著:“哭吧,這麼久的都哭出來就好了。”“可是……誰也回來了……”她強撐了三年的意誌,終於在今天全部崩塌了。不知道在這深夜的街口,她一共哭了多久,等到最後他的胸前也濕透,他才把人帶回家。牧馬人停在樓下,副駕駛位的張芷栩已經睡著了,疲憊和哀傷讓她再也撐不下去了。封崢小心翼翼把兩人的安全帶都解開,下車到另一邊把她抱進懷裡,才要關門,她就醒了,紅彤彤的眼睛對上他小心翼翼的。“睡吧,我抱你上去。”他的聲音輕柔,比得過月色了。張芷栩沒說話,手臂環緊在他脖頸,靠在他肩膀上:“你能抱著我睡嗎?”“樂意之至。”他輕笑。張芷栩便滿意地閉上眼。一口氣抱著她上六樓,他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上,準備起身去換件衣服,還沒轉身就被她抓住手臂。封崢回頭看她,隻有月光的房間,能看到她明亮的眼睛透著害怕。“你說抱我睡的。”封崢俯身湊近她,親了一口她的唇,無比溫柔:“我去換件衣服,也給你換一件,好不好?”張芷栩沒有說話,卻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下一瞬她勾住他的脖頸,讓兩人的雙唇緊緊地貼在一起。用一個熱吻,來抒發她心中的不安。或許也可以是一個熱烈的夜晚,在一場酣暢淋漓的纏綿裡,低吟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