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閉塞的小超市裡溢滿悲傷,陳母的哭聲依然止不住。封崢和張芷栩心情複雜,這痛苦的根源壓得人無法呼吸,兩人互看一眼,眼神無聲的交流卻懂得彼此的意思。悄無聲息的,兩人從小超市出去。而陳母抬頭發問:“小路……會怎麼樣?”張芷栩看向封崢,而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兒,直接提步離開。看著封崢微弓的背影,張芷栩內心湧上酸澀,回頭看向陳母:“阿姨,有時候活著就是很難,但是我們還要活著,以後您多保重。”陳母坐在雜亂的櫃台裡,駝著背毫無動作,卻好似在掙紮著,在聽到這句話後痛苦地閉上眼,眼角的淚珠滾落。封崢在前走,腳步越走越急。張芷栩落在後麵,盯著他的背影,一股難以名狀的哀傷籠罩著他。太過相似了,封崢恨拐賣的,陳路恨販毒的,他們有著做警察的天生使命感,卻又被命運狠狠捉弄著。封崢應該是慶幸的,因為陳路更陷在痛苦裡,一麵是他憎惡的,一麵是他最愛的。如同陳母那句話,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放過母親的痛苦,讓自己內心煎熬著,殊不知,母親會因為他的痛苦而更加痛苦。封崢默不作聲地走到車身旁,沉著臉準備開門上車。“封崢!”張芷栩揚聲叫他。他停住動作,朝她看過來,張芷栩沒做他言,直接上前擁抱住他的腰身,溫暖柔軟的肢體觸碰,封崢愣怔了一下。張芷栩把頭靠進他的懷裡,似乎在給他力量一般。半晌,他才垂下頭抵在她的頭頂上,回抱這個安慰的擁抱,動作比言語更有表達力。兩人的擁抱惹來路人的注視,封崢緩了一會兒推開她嬌小的身子,示意她上車,張芷栩卻說了句:“你做什麼,我陪你。”他能夠隨時說出“有我在”,那她也有決心做到“我陪你”。他們都是最糟糕的彼此,這世間再無人能夠相配,隻有對方能看山似海,見沉靜起波瀾,讀出眼中千萬感慨。從瀝水到南縣車程半個多小時,封崢全程隻字未言,倒是張芷栩接了柯仁的電話,詢問瘋頭去哪裡怎麼還不回局裡,又查到陳路的新線索了!張芷栩索性把電話打開免提:“行了,你再說一遍。”柯仁不解:“啊?栩姐啥意思?”“我說,你把剛才說陳路的線索說一遍。”聽到陳路的名字,封崢這才側目看了眼電話。“嗷,誠德建材是老刀手下一個小弟的,叫吳彰,要不要這個人叫到局裡?”封崢:“我知道,先這樣。”“欸?我還有另一個線索!”“說。”“我今天不是查了好多陳路的資料麼,剛剛我大學同學給我打電話,他說陳路去他們局裡了,也要了他爸當年車禍資料,所以我懷疑是不是哪個車禍不是意外?”柯仁越說越心虛。“你早上,還和我說那是意外。”封崢開口,語氣冷得仿佛帶著刀子。“我同學說的啊!資料也那麼寫的……頭兒,這你不能怪我啊!”柯仁試圖據理力爭,“我這不是怕出問題麼,趕緊給你打電話!”“行了,陳路你彆查了,把他電話號發給我就行。”柯仁納悶:“頭兒你要乾啥?”封崢沒說話。“好嘞!馬上發你!”柯仁立馬狗腿的繼續道。*銀月似彎刀,散發著冰冷的光芒,卻在墨藍色的幕布裡搖搖欲墜。不知會落在誰的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無色的傷痕。張芷栩的目光從月亮上挪了下來,落在不遠處路燈下對立而站的男人們,高挑出眾混合著夜的氣息,不像是警察,倒似夜裡伺機而動的凶猛野獸。此刻身處熱鬨的小吃街外圍,四周的嘈雜與他們無關,在屏障裡麵隻有他們無聲的相互較量。封崢約的陳路見麵,直言道得知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陳路並未推諉,約好地點見麵便是眼下這幅光景。“你知道了什麼?”陳路憋不住了,陰沉的目光瞪著封崢。封崢不閃不躲:“你包庇老刀販毒,他每月利用誠德建材給你媽打五萬塊錢,同時你和他私下交易毒品。”陳路眯起眼睛:“封副隊,話可不能亂說。”“我今天去找過你媽了。”封崢話才落,陳路瞬間暴跳起來,揪住封崢衣領:“你他媽乾什麼了?”“你媽說她吸毒。”封崢盯著陳路瞪大的眼睛,那裡麵滿是怒氣,“你為了她當緝毒警,可她再次吸毒是在老刀那裡買的,你正好被老刀抓到了把柄,為了母親你不惜成為了毒販的縱容者——”話沒說完,陳路的拳頭打了過來!另一邊的張芷栩緊張地握拳,眼睜睜看著封崢沒躲開,但隨後他也一拳打上了陳路的下巴,兩個男人便在這冰冷的月光下對打起來。兩人皆是警察,拳拳到位,狼狽不堪。張芷栩心裡惦記封崢後背的傷口,直接衝上去拉開兩個人:“都他媽給我住手!”兩人被分開,臉上有傷痕,卻依然狠盯著彼此。封崢彎下腰不斷喘息,後背的傷口影響他的發揮,張芷栩見狀攙扶著他的手臂,滿麵憂慮。“你媽討厭的不是警察,而是緝毒,這讓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害了兒子……”“你閉嘴!你他媽閉嘴!”陳路情緒崩潰,叫嚷著又要衝過來。張芷栩看不過一腳把人踢倒在地!陳路跌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盯著腳下,眼睛失神:“閉嘴……閉嘴……”此刻的他哪還有平日裡與封崢作對囂張的樣子?隨後,失魂落魄的他徑直自嘲起來:“是又怎麼樣?我是緝毒警,我媽吸毒,我縱容毒販!那又怎麼樣!啊?不就是坐牢嗎?來啊!”“或許還有轉機。”封崢打斷他。“轉機?”陳路抬起頭輕嗬一聲,“你不去舉報我,拿著我的把柄為你所用?還是你可憐我,想當救世主?”封崢喉頭滾動,卻沒說話。“你知道?我討厭你,特彆討厭你!憑什麼你爸因為被拐賣的撞死了,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付那群人?而我!卻隻能與我厭惡的人做交易!憑什麼!”陳路的嘶吼聲響徹在夜空裡,卻無人能回答,隻有呼嘯而過的汽車,卷走了他的質問。“我是嫉妒,羨慕!你們刑偵隊每次出任務都是熱熱鬨鬨的,想儘辦法把犯罪份子一網打儘,我恨,恨這一切!”“我媽……想過自殺,可我已經沒了爸,不能失去她了。”陳路忍住嗚咽,“不就是吸毒麼,她隻是抽一點大麻,我可以滿足她的,我可以……”“我不舉報你,你去自首。”封崢抻出一口氣。“為什麼?”陳路猩紅的眼在夜色裡更加攝人。封崢:“七姐也是毒販,你不想抓到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