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藥房,封崢坐在排隊拿藥的椅子上,看著張芷栩朝自己走過來,心情甚好。“你確定不需要繼續住院?”張芷栩手裡提著藥袋子,居高臨下望著他。封崢仰著頭覺得不適,便站起身接過袋子:“不用。”兩人沒再多話往醫院外麵走,走出熙熙攘攘的醫院大樓後,走向停車場。張芷栩記掛在心裡半晌的問題,才開口問道:“我能和老刀見一麵嗎?”封崢走得快,說得也快:“不能,局裡情況複雜我再見他一麵都很難。他是以販毒自首的,和我們兩個沒有關係。”“那你剛才問出什麼了?”“他對七姐還有用,對我們更有用,隻不過是要看哪邊更急迫了。”封崢看她一眼,“他還挺搞笑,讓我彆查了。”張芷栩猶豫,“他在洷縣的時候找過我,也讓我彆查了。”封崢猛地轉頭:“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張芷栩便也站住,盯著他隱忍的表情,漫不經心說話:“他不在警局找起來更方便。”張芷栩沒什麼好瞞的,她是利己主義者,第一考慮要素是自己後麵是否方便。老刀知道七姐的事情,他若是進了警局自己查可就難了,靠彆人永遠沒有百分百。可惜,天不遂人願,這老東西自己進了局子。“你不信任我。”封崢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我說過讓他進警局了嗎?”張芷栩麵朝西,下午的陽光還略有些刺眼,她那雙水汪的眼睛眯起來了。可封崢不知道她是被光刺得,還是故意為之。“封崢,你不是一個人,你後麵是整個瀝水公安局,而我隻有我自己。你要找的是犯罪團夥,我要找的隻有我妹妹。”“那你為什麼找上我?你要的合作是什麼?”封崢臉色和眼神蘊藏著冰冷。沒等張芷栩開口,他又一聲輕蔑的自嘲:“是啊,我應該隻是你某個階段利用的棋子,給你提供一些必要的消息,就像……那個周警官?”張芷栩眼睛眯得更細了。“所以他又給你什麼消息了?讓你準備棄掉我?”張芷栩無法直視陽光,於是避開了眼,視線落在地麵上陽光把兩人身影拉長,他微微躬身傾向自己,好像一直這樣。“沒有。”她揚起頭,直視他眼裡的冷光,“我隻是想說,他去找我是七姐的安排。”“你的結論是,七姐是你妹妹?”“我說過,還要確定。”封崢直起身子,忍著後背襲來的痛感:“好,你自己確定去吧。”說完,他徑直走向那輛“紮眼”的越野車,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再用巨大關門聲和引擎咆哮,來表達他的怒氣。黑色牧馬人徹底駛遠,張芷栩低下頭,把手伸進口袋裡,卻隻掏出一張糖紙,原來她把糖都吃完了。於是又掏出煙盒,點著一支煙,讓尼古丁麻痹神經痛覺,她慢悠悠地邁開步子往小賓館的方向走。等到刺目的陽光變成柔和的夕陽時,她才把自己摔進那張破舊的一米五小床上,然後裹著被子沉沉睡去。就讓所有煩惱,暫時被拋下。*封崢回了住處,一口氣爬上六樓,覺得整個後背更痛了。或許也不是傷口痛,就是沒來由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把藥袋子裡的藥按照說明書,一口氣塞進了嘴裡,可拿杯子接水的時候發現飲水機上的桶是個空桶。煩躁感就是這個時候冒出來的,空桶被他一把揮到地上,發出一連串的悶響,刺耳至極。嘴巴裡的藥片被唾液融化掉一部分,苦味比痛感來得還要密集。打開冰箱空蕩蕩的隻有兩瓶啤酒,毫不猶豫打開拉環,氣泡乍起撲騰著往外湧,他不管不顧猛地仰頭灌了起來。藥片和啤酒順著食道送進胃裡,他打了一個酒嗝,難耐地閉上眼,頭一次覺得啤酒怎麼這麼難喝?關上冰箱門,他又隨手扔了啤酒瓶,垃圾桶裡澄黃色的半透明液體涓涓流出。坐在亂成一團的沙發裡,他疲憊的往後靠去,可才一碰到沙發背,刺痛感傳來。“嘶——”他一手往後背摸去,皺眉忍痛,越發氣憤!這傷徹底白受了,為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就應該讓子彈穿過她的頭顱!她死了,自己的心思也一了百了。封崢惆悵的歎了口氣,翻身趴在沙發上,腦子裡混沌一片,一會兒跳出張芷栩無情無義的嘴臉,一會兒想到老刀不懷好意的笑容,甚至警局裡暗處的“鬼”,還有那個不知全貌的周警官……一直到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他才被電話叫回了神。是母親。封崢接了電話:“喂,媽。”母親被嚇了一跳,語氣擔憂:“你怎麼了?啞成這樣?”封崢這才意識到自己嘶啞的聲音,輕咳了一聲:“沒,我在睡覺。”“你好好照顧身體啊,實在不行我過去陪你把傷養好?”母親說話溫柔,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對他。“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多操心小坤的叛逆期吧。”小坤是他弟弟,青春期男孩鬨騰得很。母親聽後柔柔一笑:“聽說,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我聽小宋說的,還說怕女孩誤會,以後讓我和她減少聯係……”“媽……”“好了,我知道你不愛讓我問感情,但是這個要是很喜歡的話不要錯過。”母親笑言,“有個人陪著才好。”“……我知道了。”封崢沉聲應了,“要是以後有機會讓你見見。”“好呀!”母親這才真正笑了起來。“我還想再睡會,先掛了。”封崢隨即掛斷電話。以後……會有機會嗎?他低頭點開微信,看著她的微信頭像,平平無奇的一朵小花,和本人差太遠,又看起她的名字“栩栩如生”。如生。若七姐真的是她妹妹呢?她要做什麼?不,是她們會做什麼?是會被帶向光明,還是拉入深淵?封崢的額角一跳,抬起幽深的眼睛盯著前方,哪一個都不可以,她們有各自該有的命數。片刻後,封崢抓起車鑰匙,“蹬蹬蹬”的跑下六樓,開著牧馬人奔向那個熟悉的小賓館,七姐總會再次找上門的。*翌日,張芷栩被電話鈴聲吵醒,醒來便開始頭疼。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不對,應該是穿了幾天的衣服,昨晚回了房間躺下就睡著,半夜醒了幾次她也賴得動,在光怪陸離的夢裡,渾渾噩噩睡睡醒醒。這會兒已經早上七點半電話是周衝打來的,便是周警官。他坐的火車來,已經到了車站,張芷栩起床收拾了一下,叫了輛車準備出門去接人。車到樓下的時候她從小賓館裡出來,看了眼車牌號直直鑽了進去,吩咐司機按照導航開就可以。殊不知身後還有一輛“虎視眈眈”的車尾隨著她。南縣火車站極其符合邊陲縣城的老舊感,從布局到設施,一絲不苟的貼合著。張芷栩在出站大廳裡看到周衝,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瘦瘦的身條乾淨的氣質,肩上背著雙肩書包,像個才畢業的大學生。隻不過手裡提著一個公文包,且實際年齡30歲。張芷栩直直迎上去,笑意盎然:“周哥,好久不見!”周衝喜笑顏開:“小栩,還好嗎?”“很好!”張芷栩說著張開手臂把他虛抱了一下。周衝卻瞬間僵硬一秒,眼裡的驚喜和渴望,讓他又快速回抱過去。“我帶你先去吃飯。”張芷栩沒放在心上,示意他一起往外走,兩人路邊找了一輛不打表的出租車,她報了南縣縣城裡最貴的酒店。車上,張芷栩詢問:“這次來是為了上次說的案子?”“對,之前說的幾個被拐的孩子都是到了南縣,之後便斷了線索,所以要過來協助調查。”周衝認真看著張芷栩解釋道。“你上次說疑似拐賣我妹妹的團夥,在這次調查裡嗎?”周衝略微歉意:“或許南縣這邊會有更多資料。”“沒關係,還要麻煩周哥你了。”張芷栩勾唇感謝的笑意。“你彆和我客氣。”周衝問她,“你在南縣這段時間有線索了嗎?”“找到一個人,但是這人進了警局,差不多斷了。”她難掩失落。“你不是認識了一個叫做封崢的警察?”周衝語氣試探,“他不能幫上忙嗎?”張芷栩笑笑,轉移話題:“今天你要是不忙,我帶你轉轉南縣?這個季節氣候正好,南縣旅遊的人少,景色卻很美。”“今天不忙是不太可能,但是我會待一陣子,肯定有機會的。”周衝話裡還有幾分憧憬。張芷栩自然點頭應了。很快,車子到了酒店,張芷栩進門找了個窗邊位置,兩人各坐一麵,服務員立即過來送了菜單,周衝接過,還沒等遞給張芷栩憑空伸出一隻手接過。兩人同時詫異抬頭,封崢一張蒼白的臉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不好意思周警官,我來晚了。”然後他毫不征詢意見,坐在張芷栩身邊。周衝納悶,但是禮貌讓他回話:“你好。”隨後他又看向張芷栩。“我叫封崢。”他主動自我介紹,“周警官隨便點,早飯要吃好的。”說完徑自翻開菜單看了起來,一旁的張芷栩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他終於側目:“請你朋友吃飯,怎麼也得是我這個男朋友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