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額角一跳,神經末梢繃緊。近在咫尺的煙頭,冒著猩紅的火舌,一不留神就會落在自己白花花的肥肉上了。他自知身手打不過,勢力比不過,命也不夠硬。在這山高皇帝遠的旮旯,自己隨隨便便就能成為彆人刀俎上的魚肉。那個叫張芷栩娘們,還有麵前這個狠厲到遠近聞名的條子。老刀自認是個混口飯吃的小嘍囉,誰都惹不起。吞咽了口水,他開口:“有話好好說警官……”封崢冷笑。“……她叫張芷栩,住在輝子的小賓館。”聞言,他收回身,把煙頭塞進嘴裡,衝著老刀點頭:“走了。”“您…慢走。”見他出門,老刀才頹坐在按摩床上。冷夜,封崢把煙頭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裡,掏出手機給柯仁發信息詢問情況。秒回:“沒有。”他轉身鑽進車裡,開往小賓館。賓館門口,普普通通的小門麵,隻有燈管閃著“賓館”兩個字。封崢進門,敲了敲前台的桌子。小姑娘正在低頭玩手機,抬頭見著封崢這張帥臉,不禁泛起紅暈。“樓上207回來沒?”封崢板正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小姑娘搖頭:“沒有。”“給我房卡,我去看一眼。”小姑娘驚詫,這怎麼能行?封崢掏出證件,開口:“放心,假不了。”小姑娘搖搖頭:“不是,那個女孩我認識她,今晚真沒回來。”“經常這樣?”封崢斂眉,神色並不好看。“不一定。”沉吟一會,他說:“你拿著房卡和我上去一趟。”他瞪著眼,迫人的臉色,絲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片刻,封崢坐回車裡,方向盤上搭著手臂,點燃的煙頭在指尖靜默燃燒。車外月色濃重偶爾有幾輛夜車經過,他陷入沉思。那個叫張芷栩的女人並沒有回小賓館,剛剛前台瑟瑟發抖地把房門打開讓他看了。他從賓館出來後,把車停在對麵不起眼的地方,準備等她回來。按理說,他不應該放著柯仁來放哨,拐賣案件對他來說才是重要的。而這個女人行蹤可疑,可能對案件毫無幫助,但是內心有個強烈的欲望,他必須弄明白她的目的。不放心的給柯仁電話,詢問無果,他也沒動,窩在賓館樓下安靜等待。等到宋朝夕給他電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七點半。南縣的早餐攤子擺在賓館路邊,封崢放下手中的豆漿,擼了一把倦容,拿起手機接聽:“喂。”“頭兒,接到報案人……”越聽眉頭越緊,等掛掉電話,他猛踩油門朝著警局開去。*刑警隊一早就陷入一片忙亂中,全員都被緊急召回。進了隊裡的大廳,手底下的卷毛就迎上來,邊走邊說:“劉隊已經指揮著安排人員去火車站、汽車站蹲人,監控錄像正在監看,預計是讓你親自去抓。”封崢神色凝重,聞言點頭:“你給柯仁打電話,問問我讓他盯著的人怎麼樣了。”“好。”卷毛拿出手機要給柯仁電話。“報案人在哪裡?”封崢抬頭問他,恰好看到卷毛身後敞開門的一間辦公室,一個熟悉的背影。卷毛見狀,轉身看去,揚手:“就是這個。”門裡人聞聲扭頭看過來。封崢舌尖頂著腮幫,仰頭低眉看過去——張芷栩一臉人畜無害。對著卷毛揮手,封崢隻身一人走進門去,盯著她足足看了三十秒,她依舊神情寡淡。封崢嗤笑出聲,落坐在她的對麵。張芷栩看著對麵男人一臉冷色,終於收起他那副吊兒郎當兒。掃過他眼底青色,她先開口:“封警官,一晚沒睡?”封崢側頭點煙,吞吐一下,斜眼看她的衣服:“張小姐,不也是嗎?”張芷栩聞言笑笑:“這不是要為民除害。”這話說的有點諷刺。真正該為民除害的一晚上毫無所獲,反倒是昨晚跟蹤的人來警局報案。封崢又吸口煙:“是昨晚的人嗎?”張芷栩頜首。那就證明他前幾天並沒有跟錯。封崢換了一個姿勢,睨她:“說實話,你到底什麼人?”他因為她一晚上沒睡,結果這女人在這笑得人畜無害。“這麼蠢的問題,封警官還是要問?”張芷栩彆過耳邊的碎發,寡淡的神情染了笑,甚至有幾分嬌媚。此地此景此對話,她竟然能夠笑得如此?封崢煩躁得把煙頭掐滅,感覺自己又處在劣勢了。“那換一個,接近我為了什麼?”張芷栩笑出聲:“……我說巧合,信嗎?”“咱們到底誰蠢?”封崢懶散地把後背靠在椅子上,勾勾嘴角。張芷栩沒說話,從桌子上拿起紙筆,寫了一連串的數字。封崢沉默地看著她的動作。張芷栩傾起身,隔著桌子,將紙條塞進他外套內的口袋,手指劃過他的貼身襯衫。他緊盯著她的眼睛,身體卻不得不清晰地感受她指尖的溫度。“有事聯係。”說完,她收回指尖,把手又落在他大衣外側胸口處,拍了拍。眼尾翹起,染滿笑意。她欲收回手,卻被封崢一把拽住手腕,眼神對視。氣氛緊繃,一個劍拔弩張,一個笑得勾人。此時,宋朝夕拿著筆錄從門口走了進來,正好見到這一幕。她按壓神色,敲了敲門。張芷栩回身,收起笑容,掙開他的手,兩步走過來:“是不是還需要簽字?”宋朝夕看她一眼:“在這兒。”眼神暗沉,把筆遞給她。簽好字,張芷栩對著封崢揮手:“封警官再見。”身後的封崢見她那副乖張輕佻的模樣,氣極反笑,這女人倒是真有點意思。“瘋頭兒!目標鎖定了!”卷毛跑了進來,朝著封崢喊。封崢噌地從椅子上站起,小跑著從張芷栩身邊跑過,宋朝夕也收回眼神跟著跑了出去。張芷栩挑挑眉,一身坦蕩地走出去。走廊裡,聽見他的沉穩聲音:“柯仁呢?”剛剛的小警察:“他半夜睡著了,說剛才進去找人沒找到……”“媽的……”*封崢迅速領著幾個兄弟開車一路狂追,終於在開往隔壁縣的省道上截住大巴車。搜車時間不過五分鐘,拐賣分子毫無懸念的被捉住。把剛足月的嬰兒與嫌疑人分開帶回,一切順利的不像話。將犯罪嫌疑人關進審訊室,劉召霆走進來,拍了拍封崢的肩膀,兩人透過玻璃看著審訊室內。“警官,我真的是帶著孩子出去而已,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把我抓起來呀!”嫌疑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又黑又粗糙的皮膚,老實地坐在審訊椅上。正是昨晚跟蹤的其中一個。卷毛敲了敲桌麵:“不是初犯了吧?看你這戲演得挺好。”“我演什麼戲?那真是我兒子!一個月前剛生的!”“新出生嬰兒你帶他坐大巴?這麼冷的天?”卷毛翻白眼。嫌疑人舔舔嘴唇:“那是我媽……”“想好了再說。”“我媽生病了,想看看孩子……臨終前。”男人縮縮鼻頭。“孩子母親呢?”卷毛又問。男人踟躕著。宋朝夕正好走進來:“劉隊,瘋頭兒,剛剛去醫院調查過,確實是他的孩子,孩子母親出院就離開了南縣。”劉隊:“做親子鑒定。”宋朝夕點頭。封崢眼神冷卻:“販賣親生子女的案例又不是沒見過。”“調查清楚再下定論。”劉召霆掃他一眼,隨即走出審訊室。宋朝夕抬頭看他冷峻的側臉,欲言又止。封崢緩了會神色,低頭看她:“怎麼了?”宋朝夕笑:“柯仁在外等著挨罵呢。”他揚眉,咋舌:“讓他等著吧。”封崢出了警局門口,叼著煙頭,走到垃圾桶麵前,頓住。“你這總跟著我,不怕我罵你?”點著煙,他開口。柯仁哆哆嗦嗦:“怕……啊。”“那還跟著我?你找劉隊給你換個人帶吧。”封崢吞吐著煙霧。“啊?頭兒,你彆這樣,我錯了,我下次絕對不睡著了。”柯仁上前兩步,試圖挽留。“你知道這人多重要嗎?找到這個人能定裡麵人的罪,找不到可能無罪釋放。”封崢回頭,眼神陰鷙盯著柯仁。柯仁膽子小,聽到這話,覺得自己壞了一件大事。“算了,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查一下這個人的所有資料,以及相關監控。”柯仁點頭:“好。”“走了。”封崢快步下了幾級台階。柯仁:“瘋頭兒……你乾什麼去?”“你彆管我。”封崢開車去了柯仁跟丟的嫌疑人家裡,三樓靠左邊的,門鎖緊閉。看來柯仁還是知道檢查後恢複原樣的。掏出口袋裡的萬能鑰匙,不費吹灰之力開了鎖。老舊門框的“吱呀”聲,混合著空氣裡的灰塵,在陽光下撲欶下來。他在室內環視了一圈,設備齊全,環境臟亂差。逐一檢查過所有地方,沒有找到可用線索。封崢靠近窗口,往下看去,輕而易舉地看到自己停在樓下的車,近距離看著玻璃上,部落均勻的灰塵。收回視線,才下定論,普通人一個。他又掃了窗戶外一眼,卻發現樓下車旁的雜貨堆另一側,熟悉的身影。斂緊眉頭,他掏出手機和口袋裡的那張紙,按著十一位數字撥打過去。毫不意外地樓下那個身影接起手機。“張小姐,這也是巧合跟著我嗎?”樓下的張芷栩,意外的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