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寄生(六)(1 / 1)

詭樓謎陣 貓子不二 1541 字 3天前

朦朧中,他好像又重回那不見底的深淵。池下一潭黑水,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似在絕望地求救。他看著,渾身發抖,卻喊不出聲也動彈不得。眼見著那手掌在視線中逐漸逼近,好像有什麼詭異的物體在水下飛快移動,來至他的身邊。他自感遍體生涼,低頭,看見黑水已沒至自己胸膛——原來他早就已在這潭水之中。倉皇中,那隻手來了,向他揮舞著,青筋凸起,殷紅的血跡從手掌徐徐滲出。那是一隻血手。他想躲開,但血手輕易便捉住了他!先是他的手腕,再是他的肩膀,然後他的脖頸,他的臉龐,血手一徑拍打過去,仿佛要摸索出一條路徑,又或者是需要用撫摸來確定他的輪廓。離奇的是,當觸碰到那隻血手,他好像突然又不那麼害怕了。因為那手的觸感如此溫柔、親切,帶著一股淡淡的冰淇淋的甜香。他驚覺他似乎是認識那隻手的!那不是彆人,正是姐姐沈思月的手。曾經那隻手就這樣輕柔地愛撫他,對他表達關懷、安慰,還有他們之間獨有的纏綿悱惻,如今他們生死相隔,十年裡他再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撫摸。“姐?”他在心裡說,眼底隨即湧出淚來,“姐,你是否已經知道了母親的事,所以才來安慰我?”血手不回答,隻是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讓他感受到那種久違的溫存,仿佛在告訴他,她將永遠與他同在。“姐,我想你。我能看看你嗎?”他這樣想著,努力睜大眼睛,渴望眼前的潭水裡出現奇跡。哪怕隻是一個虛幻的影像,也將在夢中給予他莫大的安慰。然而奇跡並沒有出現,沈思月並沒有現身,就連那隻手,也逐漸褪色、消散,變成了一個淺淺的痕跡。他驚慌失措地想要挽留,卻在拚命掙紮著伸出自己的手時,發現自己從潭水中伸出的雙手,沾滿鮮血,而自己的衣服上,布滿了層層疊疊、一個又一個恐怖的血手印。“這就是我最近兩天,反複在做的一個夢。”谘詢室裡,沈天青對著李醫生說。曾經,是方舟親自帶他來這裡做心理谘詢,然而現在那個男人不會再出現了。李醫生解釋,“方舟組長的死很可能激發了你內心的恐懼,讓你回想起曾經姐姐遇害時的心情,所以不斷在夢中回溯那種感覺,才會導致壓抑的夢境反複出現。這也是正常現象,或許不用過分糾結。”沈天青的嘴唇動了動,有些話猶豫著沒能說出口。他夢中的“血手印”,可不僅僅是恐懼的象征。十年前,沈思月被害後的第二天,他從家中醒來,當時的衣服上也出現了一個恐怖的手印。那時候他嚇得情緒幾乎崩潰,是父親沈西來當機立斷,獨自做主幫他把衣服處理掉了,卻也在他心頭留下深深的疑惑:自己是不是跟姐姐的死有關?過去幾次的心理疏導確實幫助他回想起了很多過去的細節,但關於“血手印”,卻是在開始心裡谘詢後第一次出現在夢境裡。沈天青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或許意味著他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隻是他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那個真相。金得利開車從谘詢室接回了沈天青。自從上次兩人一同經曆了林家的“綁架”事件後,金得利總覺得跟這位沈大少的關係更近了一些,忍不住對他噓寒問暖,關心他的心理治療如何。沈天青始終打不起興趣,全程默然無語。回到家中,竟意外地發現父親沈西來坐在客廳裡,見了他便站起身來,像是有什麼重大事項準備宣布。沈天青站住腳,不自然地叫了一聲,“爸?”沈西來說,“今天警局聯係了我,關於你母親……”說到這裡,他微微低下頭,“就是袁梅的屍體,還是希望我們作為家屬前去認領。“雖然說她離開家裡很多年了,但我們並沒有離婚,從法律上講仍舊是夫妻,你更是她的親生兒子,我們就是她在彭城的親人,所以……”“要去警局認屍嗎?”沈天青鼓起勇氣說,“我跟你一起去。”沈西來有些驚訝,隨即感激地看著兒子,“好,你也長大了。”父子二人相對無言,過了半晌,沈天青打破沉默,“爸,你是不是也很傷心?”沈西來慢慢地說,“人心都是肉長的,遇到這種事,誰能麻木不仁呢?”沈天青便說,“那之前姐姐出事,你為什麼那麼冷漠?還是因為……”說到這裡,他艱難地看了沈西來一眼,又迅速把眼神調開,“還是因為你知道背後的真相,所以才不表露自己的情緒?”沈西來輕輕咳嗽了兩聲,他說,“不管是你姐姐,還是你母親,她們都是我們的親人,失去她們對我而言,跟你一樣。”“我想要為她們追查出真相,隻有這樣她們才不會白死……”沈天青問,“那你呢?你也願意跟我做一樣的選擇嗎?”此刻他的心“砰砰”跳得厲害。沒錯,他要試圖向父親拋出橄欖枝了。看這個他一直懷疑的男人,是否有意選擇跟他站在一起。幾乎是在意料之中,沈西來搖了搖頭,他說,“兒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太年輕了,太單純了。我要做的,不是不顧一切地去尋找什麼真相,而是儘全力保全我們現在的生活,特彆是,保全你。”十三仙讓張白調查胡安的出書情況終於有了進展。從數年前開始,她始終作為網絡作家,在幾個網站上更新作品,並沒有出版社聯係出版。但是就在去年,彭城本地的一家小出版社“愛閱”出版了一本胡安的作品集,名為《與一種人生偶遇》,經過核實是自費出版項目,印刷隻有五千冊,在市麵上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這本書中收錄的也並非胡安此前在網絡上受人關注的探案、誌異故事,而是數篇類似於人生感悟的雜文。十三仙在網絡上下載了電子版。粗略看來,書中大概是在傳遞一種“順勢而為”的思想,強調要想擁有幸福的人生,就要審時度勢,跟隨著曆史發展的潮流,這樣才能真正獲益。說到底,竟更像是一本胡門的傳道之書。不過胡安文筆精煉,即便很枯燥的內容,也能寫作得輕鬆流暢,讀起來並不令人反感。而根據張白探聽到的消息,就在今年年初,林氏集團曾經以“讀書節”公益活動的名頭,向東渡河女監捐贈了一批圖書,其中就包括胡安的這本。想必這就是顧星會在女監中了解到胡安這個作家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張白還探聽到,當時在附贈這些書籍的同時,林氏集團的公益部門還留下了公司的收信地址,表示歡迎這些女囚通過寫信暢談內心的困惑,再由林氏集團代為轉達給作家本人,達成彼此之間的溝通。其中有數人確實收到了回信,而回信人正是胡安。“我找到一個名叫陳淩的女人,因為欺詐罪入獄,上個月才剛剛恢複自由身。她說那本《與一種人生相遇》在女監的圖書角很受歡迎,很多女犯人都寫了信,跟胡安達成了聯係,其中也包括她。她說胡安給她回過一封信,寫得很簡短,但內容真誠,表達了對她的鼓勵,還說如果出獄後有什麼疑惑需要幫忙,可以繼續寫信來。”張白疑惑,“仙姑你說,這個胡安,一麵在外麵扮狐仙,一麵又做了犯人們的知心姐姐,真不知道她打的究竟是什麼算盤?”十三仙不語,隻在心裡盤算。按照這樣的情況來看,顧星所提到的女監清潔工人張蒙,也極有可能跟胡安有過信件往來,那麼就不排除她受到胡安的唆使,才對丈夫何輝起了殺心的可能。想到這裡,她便打電話給顧星,想問問她張蒙的案子有沒有什麼進展?順便打算把這些發現告訴給她。顧星很快接了電話,隻是口吻頗不尋常,似乎有些不方便說話。十三仙問,“你在哪裡?是否需要幫助?”顧星說,“仙姑奶奶,我看你幫不了我!”十三仙說,“那倒不見得,難道是跟什麼重要人物見麵?”顧星沒好氣地壓低聲音,“我在警局!我想見張蒙一麵,可是他們說案件情節嚴重,不允許記者跟嫌犯見麵!你神通廣大,有什麼辦法嗎?”十三仙想,如果是往常,大概找白朗即可解決,隻是現在白朗因為方舟的死也在接受調查,不知方不方便,隻能說,“我隻能儘量幫你問問……”顧星歎了口氣,“算了,我已經聯係了她的律師。”十三仙疑惑,“她自己找了律師?”顧星說,“是啊,這事也奇,我以為她條件拮據,認識的人也有限,沒想到居然找到了兩位彭城很有名的律師,據說一位專門打防衛過當的官司,另一位則是婚姻、家暴方麵的能手。“剛才我查了查,那兩名律師都曾經跟大名鼎鼎的林氏集團有過合作。你說堂堂林氏集團,為什麼會想要來幫張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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