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門很講究‘勢’,祖上傳下來的一整套規矩,說到底都是在講‘順勢而為’,不了解的人會認為胡門太過貪圖安逸享樂,實際上他們隻是認為一件事如果有很多波折和困難,就說明是逆勢而為,所以不如大大方方放手,一切順其自然,那就是最理想的狀態。”十三仙對著病床上的沈天青講解,“黃珍告訴過我,信胡門的人一般都容易滿足,又容易快樂,據說這樣的氛圍才能供養住狐仙,因為狐仙最喜歡那種輕快自然的氣氛。我親眼見過胡安,她給人的就是那種感覺。”沈天青來了興趣,“原來胡門這麼佛係?這麼看來,彭城的幾大財團,個個野心勃勃,那按照他們的本性,豈不是絕對不會信仰胡門?就拿我們家來說,我爸這個人就是爭強好勝,根本見不得除了他以外的人發財,他更不可能信胡門了!”“的確,黃珍也說過,胡門之所以在喜福會裡的地位那麼高,主要是信他們的平頭百姓最多,基數最大,再加上胡門廣收門徒,所以顯得浩浩蕩蕩,聲勢巨大,”十三仙解釋。“不過到了後來,一些財團早已不是單純地信仰喜福會,而是把喜福會當成了工具,把‘約見風水先生’當成了幌子,借著這個機會進行一些交易,我猜,這裡麵有一些很可能是違法交易。跟黃舒聊過之後,她已經證明了我的想法。”“違法交易?”沈天青急問,“你是說,就好像我們提到過的……”“不錯,”十三仙點頭,壓低聲音“也就是胡安在她自己的網絡裡寫到的,官商勾結,權錢交易。”“怪不得當年喜福會也會遭遇那麼多事情!”沈天青恍然大悟,“白門和胡門的大師父都慘遭殺害!原來不是因為風水,而是因為他們被卷入了一些更複雜、很恐怖的事情裡?”“不排除這個可能,”十三仙還是很謹慎,“這隻是目前的猜測,尚且不能蓋棺定論,我想跟你商量看看,是不是找個時間跟白朗通個氣,看看他那邊有什麼新線索?另外等到他忙完手上的案子,我得要求他加派保護你的警員,畢竟現在很有可能你已經成為了對手眼中的獵物。”“你說那些人為什麼會想要害我呢?”沈天青喃喃,“我已經很努力不去傷害任何人了……”“原因很多,”十三仙回答得爽快,“比如,你是沈西來的兒子,單憑這一點,很可能已經成為了某些人的‘眼中釘’;還有一種可能,你經過心理治療,已經開始恢複記憶了,而你的記憶有可能包含著對於某些人來說至關重要的線索。”“但對我自己而言,最關鍵的線索還是沒找到,”沈天青苦笑一聲,“關於我姐姐沈思月到底是怎麼死的?以及,我自己是不是殺人凶手?”白朗扒拉兩口盒飯,抬眼看見方舟走到他桌前,問,“怎麼樣了,我說那位周院長?”白朗回答,“案子的情況他交代差不多了,現在身體頂不住,先送醫院去看看。他這個病本來就比較嚴重,我認為不能耽誤他的治療。”方舟說,喲,沒想到你對這位嫌疑人倒是挺講情麵?白朗想了想,“周雨虹的確是個好人,隻是他做事的方法不對,過去那些年,他確實照顧了很多老人,我還是很尊敬他的,更何況還有群眾的呼聲。一會兒聯名信就要送到,組長你也看看。”“我沒空看,就交給你負責吧,”方舟說,“我要部署一下明天的行動,明天,你知道是什麼日子吧?”白朗皺眉,“是你們之前安排了沈天青去跟袁梅見麵的日子?現在沈天青受傷住進了醫院,難道你們的計劃還要照常進行?就不怕一旦見麵,很可能會有危險發生?”方舟說,“之所以要部署,就是因為沈天青出了事。你想想,對方為什麼要讓他受傷?很顯然就是為了阻撓他跟袁梅見麵,說明這裡麵涉及到非常重要的證據!所以必須不能讓對方得逞。換個角度想,我們這時候照原計劃進行,對方一定會沉不住氣,在會麵當時出麵阻攔,這就是引蛇出洞的最佳時機。”“但這樣沈天青得擔負多大的風險?”白朗撂下筷子,“組長,我們都知道沈天青是整個案子的關鍵證人,你現在可彆把他就當成個魚餌就這麼放出去啊!到時候收不回來可就麻煩大了!”“你彆急,保護他的安全是一定的,”方舟還是很冷靜,“所以我才說一切都需要提前部署好,一方麵我們必須讓對方認為,沈天青會在確定的時間段內跟袁梅在快餐店見麵,另一方麵需要把他們實際的會麵延後,我們其他人員先到,爭取在沈天青露麵前就提前收網。”白朗注視著方舟,“我認為不可行,你們想得太簡單了。”“總得試試吧,”方舟攤手,“過去幾個月了,你想想,咱們一直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還沒受夠嗎?總之這次不管怎麼樣,一定得把他們釣出來。”白朗低頭繼續扒了兩口飯,“那我隻問一句,你對明天的部署裡,有沒有安排我的位置?”方舟搖頭,“我思來想去,咱們兩個還是分開,我帶人先去收網,你負責陪沈天青後續趕到,這樣你也能親自保障他的安全,算是放心了吧?”白朗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是無用,他不可能改變第二天的計劃,“我想再問一個問題,這些計劃,也是按照丁局的指示來的嗎?”“當然,”方舟回答,“專案組每一步的行動都在丁局的指示下進行。”白朗還想再說兩句,不料手機響了。方舟善解人意地衝他點點頭,轉身走開。白朗接起手機,傳來十三仙的聲音。她問,“關於十年前的2·19案,你知道多少?”2008年,白朗剛剛進入警隊,還隻是處於實習訓練階段,沒有機會參與案件調查,更彆提外勤出警。不過當年的2·19案實在轟動非常,對於身在警界的每個人而言,那都是一次巨大的心靈洗禮。白朗記得當時傳來警方有三人殉職的消息後,許多同期的警員都熱淚盈眶。兄弟們在訓練結束後擁抱在一起痛哭,大喊要繼承警隊的榮譽,守護好一方水土的平安。那種澎湃的激情時至今日回想起來仍舊令人感慨,隻是算算時間才不免唏噓,轉眼十年了。時間究竟帶走了什麼,又留下了什麼呢?白朗問,“你為什麼要查2·19?據我所知,這是走私團夥的案件,跟眼下的案子並無關聯。”十三仙隱晦地說,“也許跟喜福會有關。”白朗說,“什麼意思?你找到了什麼新線索?”十三仙簡單描述了一遍看到的黃時雨的日記,“總之看起來當年喜福會內有人可能跟2·19案扯上了關係,並且很有可能是白門。明天你來養老院,我們一起問問黃時雨,那就都清楚了。”白朗感到內心沉重,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狠狠敲擊在心上,隻好說,“明天時間恐怕不行,有重要行動。”十三仙說,“好,那麼我先一個人去問問,總之我們需要2·19案的詳細資料,媒體的報道都千篇一律,而且說了很多空話大話,缺乏實際信息。還有,關於之前巔星娛樂公司的案子,那位戴碩戴老板,現在是什麼情況?”白朗說,“還在收押,因為他公司裡涉及到一些跟外地有關的經濟問題,所以牽扯的方麵很多……”十三仙打斷他,“跟外地什麼地方?D市?D市的某負責人在十年前曾經作為2·19走私團夥的‘保護傘’,這裡麵的關係你注意一下。我有一個問題想不通,一個外地的官員,怎麼為一個以彭城為據點的團夥提供幫助?”白朗一愣,“辦法自然是有的,要麼是那位官員通過自己的人脈層層打通關係,要麼就是他們在彭城也有‘保護傘’。”十三仙說,“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你看資料的時候一定要留心,當年2·19案有沒有牽扯到本地的勢力,或者換句話說,本地有錢有勢的人?如果這些人還跟喜福會有來往,那八成就沒錯了。對了,當年2·19有三個警察殉職,但也表彰了一批立功的刑警,那裡麵有你認識的人嗎?現在還在局裡嗎?”白朗在說出回答的一刻自己也悚然一驚,“有啊,獲二等功的就是當時活動的總指揮丁文正,因為那次行動升為彭城市刑偵局局長,就是我現在的上司,丁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