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斷尾(引子)(1 / 1)

詭樓謎陣 貓子不二 1618 字 3天前

“黃小姐,您今天在這裡簽了字,‘黃家山莊’從此就跟您,準確說,是跟您全家毫無關係了,”中介用圓珠筆輕輕點著合同的右下角,“我還得提醒您一下,您是否已經跟黃老爺子確認過了呢?”黃舒冷笑,“老爺子床都下不來了,你還提他?怎麼,你信不過我?”“怎麼會呢?”中介連忙賠笑,“這些年一直是黃小姐協助打理這家飯店,附近的客人都認您這位女老板,如今您說店鋪要賣,我當然竭誠為您服務……”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發出“嗡嗡”的振動聲,黃舒迅速抓起手機背過臉去,“喂,鄭姐,我爸又怎麼了?”鄭姐是過去三個月間,請來的第四個保姆了。之前三個保姆,都被黃老爺子氣走了。走之前幾乎眾口一詞:從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犟老頭!黃舒除了道歉也沒話說。半年多以前,妹妹黃珍在彭城離奇死亡,父親遭受了巨大打擊,接連兩次中風。如今六十來歲的年紀,生活已經無法自理。身體不聽使喚,心情也日益沮喪。在黃舒看來,曾經那個愛開玩笑的父親性情大變,徹底成了一個脾氣古怪的陌生老人。他拒絕跟黃舒交談,大部分時候隻用幾個硬邦邦的字來表達意思。有時他會突然發怒,把手邊能碰到的東西儘數砸向地麵。一陣陣的碎裂聲傳來,好像要把整個家拆散。黃舒哭著追問這到底是為什麼?卻隻看到父親陰沉的目光,懸掛在一地廢墟之上。今天她出門來簽合同,臨走之前特意叮囑保姆鄭姐,如果不是太緊急的事,儘量不要打電話來,自己會儘快回家。如今電話一響,黃舒不免心亂如麻。“黃小姐,你爸爸他又發脾氣了……”鄭姐說,“他不肯吃飯,一直問我你去哪兒了?我怎麼勸也沒用,他還把飯碗都摔在地上,碎片都把我的手給割破了……”黃舒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父親的吼聲傳進聽筒。由於中風的後遺症,他的發音跟咬字都顯得異常笨拙,但那種惡狠狠的、仿佛野獸一般的怒吼,還是讓人不寒而栗。黃舒聽得出,父親在質問自己,“你這個死丫頭,是不是要把我的山莊賣了?”“黃小姐,你還是快點回來吧……”鄭姐哀求。“你先給自己的手包紮一下,這個要緊,”黃舒深吸一口氣,儘力穩定心神,“我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馬上回去。”不由分說,她掛斷了電話,賭氣一般把手機扣在桌麵上,發出“啪”的一聲。中介趕緊問,“黃小姐,您家裡有什麼事嗎?您看咱們這單合同……”黃舒不再猶豫,她抬起手刷刷幾下就簽好了名,把合同往前一推,“行了。”“好嘞,辛苦您!”中介眉開眼笑,“您等等,合同一式兩份,這份您帶回去……”黃舒走進家門。鄭姐正在廚房洗洗涮涮,客廳的地板上,傾灑出來的飯菜一地狼藉。再往前看,父親陰沉著臉坐在輪椅上,用審視的目光迎接她的歸來。“黃小姐,你回來了!”鄭姐招呼,“當心啊,那地麵我還沒來得及打掃……”黃珍低頭換拖鞋,聽見父親的聲音,“去哪?”“爸,我早上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早上出去辦點事,”黃舒竭力讓語氣變得輕鬆隨意,“你怎麼又不肯吃飯了?醫生都說了,隻有好好吃飯,身體才能有力氣恢複……”“你!”父親斷喝,固執地繼續發問,“山莊?”黃舒默然。“黃家山莊”確實是這些年來父親最重視的產業。十年前,黃門舉家離開彭城,來到此地,投奔了一位遠房的表叔。原本穩定的生活突然被打亂,父親又不肯對一雙女兒解釋原因,黃舒便日夜擔憂,生怕曾經在書中看到的寄人籬下的片段會在自己和妹妹身上上演。好在父親很快就擔起了責任。他發現離開彭城以後,風水的生意不好做,立刻決定用其它方法賺錢養家。大概籌措了幾個月,父親就拿著借來的錢,開起了一家小飯館。去預訂招牌時,父親讓小女兒黃珍來起名,黃珍說,“那就叫‘黃家山莊’吧!”黃舒被妹妹的口吻逗笑,覺得“山莊”一詞太過誇張。可父親卻很滿意,摟著黃珍的肩膀說,“人就是要有誌氣,就叫這個名字吧。”隔天真的就這樣打造了招牌。黃珍好奇地跑去看,回來後一陣風似的向黃舒衝來,“姐!爸真用了我起的名字!”黃舒笑笑沒做聲。父親一直偏愛這個小女兒,她作為姐姐早已習慣。大概是承了黃珍的貴言,飯店果然越開越大。父親做生意越來越熟練,逐漸變成了附近一帶有名的“黃老板”。黃舒大學畢業後就來到飯店幫忙,她學會計專業,來了之後才發現其實飯店盈利不多。這些年物價上漲,各類費用也越來越高,父親卻堅持不肯漲價,最終吃虧的隻能是他們。黃舒跟父親提過幾次,但父親不耐煩地搖頭,說她目光短淺,又說她不懂人情,說來說去難免要繞回到“比不上你妹妹機靈又懂事”。可惜黃珍對於飯店生意完全不感興趣,她總是一個人沉迷於網絡世界。黃舒早就知道,妹妹成了一名網絡“黑客”,還告訴她自己這是在網上“伸張正義”。父親大概一直都不知道黃珍在做什麼吧?黃舒想。直到那天,黃珍忽然跑來問父親,當年喜福會的命案是不是跟彭城的沈氏集團有關?她甚至還舉著打印出來的總裁沈西來的照片,讓父親辨認,問父親跟這個人還有沒有聯絡?當年,黃門有沒有幫過這個家族?父親抬手把那張照片打落在地,輕飄飄一張紙,落下來都沒聲音的。但對於一直以來都被百般寵愛的黃珍而言,父親的反應已經等同於雷霆萬鈞。她整個人呆愣住了,緩緩轉向姐姐黃舒,從眼神裡流露出求救的信號。“爸早就說過了,過去在彭城的事,永遠都不再提,你怎麼今天又突然想起這件事?”黃舒走過來拉她,“什麼沈氏集團,什麼喜福會,都是過去的事了,跟我們又沒關係……”“我覺得他們在害人!”黃珍衝口而出。“誰在害人?”父親冷冰冰地開了口,“你們姐妹倆記住,不要隨隨便便給彆人定罪,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多管閒事,會招來災禍!”“這不是閒事,當年我們不也被牽扯其中了嗎?”黃珍還在堅持,“否則爸為什麼要急匆匆帶我們從彭城逃出來?我們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把害人者調查出來,那我們頭頂的危險就會一直存在……”“你給我閉嘴!”父親喝止了黃珍,隨即看向黃舒,“你把你妹妹領出去,我不想再說了。”黃舒明白,父親還是於心不忍,不想對自己的小女兒大發脾氣。然而妹妹也感到了憤怒,她甩開姐姐的手,一個人奪門而出。當時黃舒站在原地,感到左右為難,更覺得無言以對,就跟現在,她在簽訂了合同,將“黃家山莊”出兌之後,麵對父親的質問,完全是一樣的感受。“山莊!”父親又吼了一次。“山莊已經賣了!”黃舒仿佛受到了刺激,忍不住大喊一聲,“已經虧了很多錢了!”父親的眼神中流露出一刻遲滯,仿佛沒想到黃舒會這樣回應。“本來就有很大虧空,一直拆了東牆補西牆,你還在外麵借了債,”黃舒捂住臉,“你以為我什麼都不會知道?我看了賬本我就已經什麼都知道了!我們的生活難道不用錢嗎?我們的房租,還有你的醫藥費,護理費!你現在質問我?你怪我?你以為我想嗎?”父親完全木然了,如同泥塑木偶一般端坐著。一時間,客廳裡隻回蕩著黃舒哀哀的哭聲。“黃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鄭姐從廚房跑來。“沒事。”黃舒猛抹了一把臉,飛快地重新穿上鞋,跑出門去。其實她無處可去,隻想獨自在外麵走走,以避開家中那恐怖的氛圍。徘徊在院子裡,她難免想起妹妹黃珍。如果妹妹還活著,是否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總之妹妹一直象征著美好的、聰慧的、生機勃勃的東西,好像隻要有她在,黃門就會有希望,黃家就不會垮。然而現在,黃舒明白:這可悲的現實,她必須自己撐過去。大概過了兩個小時,黃舒整理好情緒,再次走回了家中。鄭姐已經將房間收拾好了,剛才的崩潰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但誰都知道,有深深的裂痕在看不見的虛空中。父親在臥室裡靜靜躺著,床頭的收音機正在播放毫無感情的新聞消息,仿佛念咒。“對不起,爸。”黃舒站在門口,“我剛才有點情緒失控了,我不該那樣跟你說話。”“回家。”父親忽然說,語氣很平靜。“我們現在就在家裡啊。”黃舒回答,心頭卻湧起一陣不安。父親一字一頓:“回彭城。”此時,收音機裡傳來男主播波瀾不驚的聲音:日前,彭城藝術學院的浮橋附近又挖出部分人體骸骨,經鑒定,證實是十年前失蹤的沈氏集團千金沈思月的肋骨部分。這已經是過去幾個月內,第五次挖出沈思月的遺骨。這名女孩當年的死亡案件仍舊成為謎團,值得注意的是,目前警方透露,死者屍骨仍舊不全,還有部分骸骨尚未發現,提醒廣大居民,一旦發現有關於此案的線索,請一定及時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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