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飛說他來朋友家聚會,剛剛結束,站在樓下用軟件叫車。“特彆神奇,忽然感覺樓上好像有人在看我似的,我就回頭往上看,”葉雲飛興高采烈,“你明白那種感覺嗎,被一束視線盯著的感覺?更神奇的是,我看了一下,四樓陽台的窗子就打開了,你就露出臉來!”白朗抓抓頭,跟著一起笑了。為了打消張白的疑慮,他親自跑下樓來找葉雲飛,雖然可以想象,對方一定會說這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可他自己心裡也犯嘀咕,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一切未免太過巧合。“你好像有心事啊?”葉雲飛主動出擊,“怎麼,最近的案子很難辦?”“就今天上午那個,兩個明星,雙屍案,”白朗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是STAR組合的粉絲嗎?”葉雲飛笑起來,“哦,因為我是gay,所以你就覺得我一定會喜歡男子組合,對嗎?”“不不,”白朗連忙否認,“我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你挺時尚的,對明星應該會很了解,不像我,他們說什麼應援、什麼cp,我聽得都稀裡糊塗。”葉雲飛爽快地掏出手機,“也算你問對了人吧,前幾年我對這個組合確實很關注,可惜後來他們解散了。那四個人裡,我最喜歡祁梵,給你看,現在我手機的壁紙還是他的照片。”屏幕的亮光在眼前一晃,白朗定睛看去,說實話照片拍得不錯,色調溫和,很有氣氛。隻是照片上有兩個人,祁梵坐在一張椅子上回過頭對著鏡頭微笑,旁邊站著布雷,正把視線投向他。“他們兩個就是組合裡的官配cp布梵,兩個人看起來很像一對吧?”葉雲飛咧著嘴,“我就是他們的cp粉,怎麼樣,你有沒有覺得很難接受啊?”白朗搖頭,一陣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我隻是想說,今天早上死的就是他們倆,這你知道吧?”“當然了,”葉雲飛收起手機,“這就是我們今晚朋友聚會的主題,在這個cp粉同悲的日子裡,隻能報團取暖了。”白朗嘗試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你的了解,布雷和祁梵在現實裡的關係好嗎?他們兩個雙雙死去,會不會是……情殺?”不料葉雲飛鼻子裡“哼”了一聲,直接上手推了白朗一把。他力氣很大,推得白朗接連後退兩步,滿臉詫異,“怎麼了?”“本以為你會顧及一下我的情緒,結果你還是隻想著讓我幫忙查案!”葉雲飛佯裝生氣地拍了兩下手,“是不是跟警察交朋友真的就是這麼沒勁?所有問題都是審問,所有回答都是線索。好像我真是你的線人,這樣對我公平嗎?”白朗頓時語塞。他跟葉雲飛認識的契機就是查案,此後也習慣了從他這裡問問線索。不僅沒想過公不公平,甚至還有些疑慮——因為葉雲飛實在幫了太多忙,多到讓人生疑的地步:他要麼是神兵天降,要麼就是神秘臥底。白朗還在猶豫該說些什麼,葉雲飛已經舒展了笑容,“逗你玩兒的,其實我還真有個朋友可以幫忙,他一隻腳就踏在彭城娛樂圈裡,而且跟STAR組合打過交道。”葉雲飛介紹的朋友叫K哥,四十來歲,是個職業造型師,地道彭城人,名下擁有兩家美發沙龍。STAR剛出道的時候,K哥帶團隊負責過他們的一段時間的妝發,也就這樣跟成員們結識,還趁機幫葉雲飛要過一些簽名照片。當時葉雲飛是狂熱粉絲,也準備了一些小禮物托K哥帶去。K哥感慨說,粉絲對偶像的愛才是最純潔、最無私的愛,不像那些經紀公司,雖然總是會把愛護藝人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還是想榨乾他們賺錢,有時候甚至不擇手段,什麼臟活兒都幫他們接。葉雲飛好奇地問,什麼是“臟活兒”?K哥諱莫如深,後來有幾次在言語間透露,彭城娛樂圈裡的這些新鮮血液,其實也是各財團之間進行權色交易的關鍵籌碼。在一些有大人物出席的飯局、酒局之上,這些明星們被迫出麵作陪,有時候甚至還會被侮辱。侮辱的方式有很多種,灌酒、打罵,相比之下已經是不值一提的小事。K哥說,彭城娛樂圈裡的頂流經紀公司巔星娛樂內部,甚至形成一套完整的“選拔體係”。從一個藝人簽約巔星娛樂開始,公司就會開始對其進行觀察,挑選那些外形突出的新鮮肉體,同時要求兼備“聽話”、“乖覺”的屬性,並且絕對服從公司的要求和安排,這樣才能成為參與飯局的穩妥人選。一般而言,在大人物麵前獻了殷勤,往往也意味著更好的資源和更耀眼的前景。所以當葉雲飛追問K哥,STAR組合裡有沒有人也被迫做了這樣的事時,K哥隻是隱晦地笑著說,“你看看他們誰在解散之後的資源更好就知道了。”幾乎毋庸置疑,葉雲飛能夠確定是祁梵。STAR解散後,布雷和林泉都很快跟巔星娛樂解約,甚至還曾經先後因為違約問題鬨得沸沸揚揚。祁梵則一直留在巔星,很快發行了個人專輯,緊接著就是參與各類當紅綜藝、客串主持人,還主演了兩部青春題材的偶像劇,星途一路璀璨。近兩年才有一些負麵新聞傳出:有人看到他出席聲色場所,陪在幾位老總左右,場麵不堪入目;還有傳聞說他被懷疑吸食毒品,接受過兩次警方檢查;今年他還有兩次被撞見去看心理門診,有人懷疑他有抑鬱症,但巔星娛樂總是會及時做出澄清,說祁梵一切都很好,請粉絲們多多期待他的作品。“可是真正的粉絲都會發現,祁梵的眼神已經變了,”葉雲飛歎氣,“他絕對出了問題,有時候我看他的采訪,我都覺得他的眼睛在說,他很想死。”白朗下樓去跟葉雲飛說話,十三仙好奇難耐,實在睡不著,乾脆坐在燈下繼續翻看粉絲後援會今天提供的資料。她還是對蘇小白的情況有些在意。從最初的宣傳資料來看,蘇小白的定位是“原創才子”,STAR組合發行的歌曲幾乎都是出自於他之手,也被很多粉絲看作是組合的“王牌”。但這麼一個人,居然會在解散前的最後一場告彆演唱會上奇怪缺席,官方給出的解釋也隻是說他由於“個人身體原因”,實在讓人難以接受。而更讓粉絲震驚的是在演唱會結束後的淩晨三點鐘,蘇小白的微博上發表了一篇告彆文章,說是要把未能在演唱會現場對粉絲們說出的“再見”,放在網絡上說出來,“因為互聯網上的保存期限更加長久,無論多少年後,你們再來檢索,依然可以搜索到,就好像我在這裡立下一塊小小的墓碑,從今天起,我,蘇起,跟大家正式告彆了。”這篇文章發出5個小時後,微博賬號“STAR-蘇小白”正式更名為“原創音樂人蘇小白”,似乎意味著全新的開始。隨後其他成員也紛紛改換了賬號名稱,STAR組合就此消失。十三仙反複著蘇小白的那篇告彆微博,“墓碑”這個詞尤為刺眼。如果說這隻是他有感而發做出的一個比喻,那麼後麵半句特彆點出自己的本名“蘇起”,似乎更是意有所指。這是不是意味著“蘇起”死了,但“蘇小白”卻繼續活了下去?電光火石之間,十三仙忽然想起白朗似乎提到過,如今的偶像名人,靈魂跟皮囊都可以分開包裝,由此大膽一些往下考慮,是否意味著這個人物的皮囊“死”了,但他的內在靈魂卻還在——換句話說,“槍手”還在!這就是為什麼此後蘇小白再也沒有正式出現在公眾視野裡的原因!十三仙越想越激動,不由得跳起來,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幾圈,隻等白朗回來好好跟他問清楚。此時已近後半夜,張白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熟,倒是沈天青聽見響動,小心地退開臥室房門,注視著十三仙。“你還沒睡?”十三仙壓低聲音,“哪裡不習慣嗎?”沈天青搖頭,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十三仙走上前來,這才看清他眼泛淚光,鼻子紅紅的,看樣子剛剛哭過一場,不免又好氣又好笑,“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哭?”“我一直做噩夢……有人要抓我、比我吃藥……”沈天青絕望地雙手捂住眼睛,身體縮成一團。一個高大的小夥子忽然脆弱得好像一個幾歲的孩子,讓十三仙哭笑不得,隻能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行了,夢都是假的,放心睡覺,我會保護你的。”“你?”沈天青淚眼婆娑地抬頭看著她,“你怎麼保護?”“喂,你應該知道我很能打吧?”十三仙爽快地說,“今天我能夠把你從治療室裡撈出來,當然就會保護你彆再被人抓進去。你相信我嗎?”沈天青遲疑著沒有說話。十三仙歎了口氣,她乾脆蹲下身,平視著沈天青的眼睛,“你可以暫時把我當成你的姐姐,不是沈思月的替身,而是你全新的姐姐。我答應你,我們結成同盟吧。”她本以為沈天青會高興地點頭,但是並沒有。大概經曆了幾十秒的靜止,沈天青忽然撲上來,緊緊抱住了她,幾乎把她撲倒。她的第一反應還是“要揍人了”,但終究沒有動手。因為這個擁抱並不是發瘋時的傷害,而是一種帶著真情實感的傾訴。沈天青的身體一抽一抽的,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摩擦著,“連我爸我也不能相信了,以後我隻能信任你們了。”果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還在哭呢。十三仙撇著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