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睿的屍體完好無損,被放置在原本應該單獨出現的牌匾之上,還維持著一個沉睡中的姿態。方舟帶著小凱趕來,急著聽白朗描述現場情況。對於這間小禮堂,其實白朗也是第一次來,據說明天晚上這裡就要舉辦一場發布會,目前正在排練流程階段。整個流程當中,十分關鍵的一環就是會從地下升起一個偌大的圓台,上麵放置著一塊教育基金會的牌匾,科技感十足。今天下午,3點半,排練正式開始,開啟裝置按鈕後,地麵打開,圓台升起,一切都很順暢,誰知道上麵居然出現了一具屍體!幾個工人都嚇得魂飛魄散。他們說,工人們明明在上午把牌匾放置在圓台上,親眼看著圓台降下去,而後關閉了地麵上的開合口,當時並沒有任何異樣。誰能想到,下午一按開關,圓台升起,就出現了死人,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很顯然,這隻會是柳老師安排的,否則她剛剛那一整套表演就毫無意義。白朗想,但不得不承認,要在圓台之上放置屍體,又需要掐算好測試開啟的時間,僅憑柳老師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最值得懷疑的是翻修小禮堂的施工隊裡有奸細。“記不記得我說過那個工程隊的朋友,或許我可以聯係他幫忙問問線索?”葉雲飛主動小聲對白朗提議,“不過說好了,這線索我隻幫你找。”這一幕跟上次西京八街的案子有著說不出的熟悉,白朗有一瞬間的困惑,“為什麼?”“因為我信任你唄,不然還能為啥……”葉雲飛壓了壓棒球帽。“我是說,你為什麼總是剛好有能提供線索的朋友?”白朗問。葉雲飛打了個哈哈,“經常出來玩的,當然認識的朋友也就比較多……”方舟在一旁翻看著筆錄,開口把白朗叫過來,“柳老師讓地母顯靈找出劉睿的屍體,這似乎是突發現象啊?有證人說,是因為當時忽然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孩,攪亂了課堂秩序?”白朗一麵點煙一麵“嗯”了一聲。“有沒有可能那個女孩其實跟柳老師是一夥的?他們共同演出這一幕大戲,為的就是蠱惑更多的信徒?”方舟推測。白朗搖頭,“我倒覺得她們不是一夥的。那女孩也算咱們的老熟人了……”“十三仙?”方舟警覺地眯起眼睛,“狼哥,彆的不說,怎麼你每次查案,沈天青和十三仙總得摻和在一起?怎麼,你們仨已經成了鐵三角了?”白朗乾笑了兩聲,“組長快彆開玩笑,我跟你才是真正的好搭檔啊。”方舟和白朗一起來物業中心裡找人問話的時候,十三仙已經在休息室裡漸漸平靜下來。她端坐在窗前,直直地看向地母雕像的位置。儘管那裡現在圍滿了人,根本觀察不出什麼端倪。但她還是忍不住要用視線鎖定。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她得承認,她輕敵了。沈天青把倒了溫水的紙杯推到她麵前,“喝點兒吧,不燙。”十三仙沒說話。她感到羞愧,剛才有那麼多人眼看著她出醜,而沈天青也是其中之一。“那個女人打你的時候,我嚇壞了。”沈天青語氣誠懇,“如果我反應得快一點,也許就能把她給推開……”“跟你沒關係。”十三仙說,“如果把這看成是我跟柳老師之間的一場賭局,剛才顯然是她贏了。我願賭服輸。”“那個柳老師根本不配跟你相提並論!”沈天青急著說,“聽聽她對家長們說的那些話,就跟傳銷組織裡給人洗腦的課程差不多。你說的忠言逆耳,很多家長一時間很難接受。”十三仙勉強笑了笑,覺得剛剛那番話有些耳熟。忘了在什麼時候,黃珍似乎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評價。當時黃珍說:“十三,我允許你在算卦時,說一些你自己真心想說的話,但說話的方式一定要委婉,要照顧到對方的感情。否則你說的話很難被對方接受,那可就完了。”現在可不就是完了嗎?上次跟那個小男孩陸伊方說話時,她犯了這個毛病;今天在現場,麵對那麼多群情激昂的家長,她又犯了這個毛病!每次一涉及到家人、父母,她就沒有辦法保持冷靜。這就是她的弱點,她的死穴。誰讓她是沒被愛過的人?她對世態炎涼和人心狠毒太過了解,她實在沒辦法說出什麼是愛。“你上次問我,我自己的媽媽是不是愛我?我當時沒好好回答你。”沈天青低聲說,“但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我們姐弟兩個,彆人口中那種偉大的母愛,我並沒有得到過。這麼說吧,雖然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能給出全部的愛,但我還是相信,有一些愛是無條件的……”“比如你姐姐對你?”十三仙脫口而出,心裡不由得替沈天青一陣難過。“雖然我已經失去她了,但也許以後還會遇到。”沈天青的臉上浮現出悲傷而虛弱的笑容,“比如好朋友,比如戀人……總之我還是充滿希望的。”十三仙點了點頭,站起身,“祝福你。但我跟你不同。”“仙姑,如果你需要,”沈天青跟著站起來,他緊張得有些口吃,“我是說如果你想體驗一下的話,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家人……”十三仙皺起眉頭。“我們可以像電視劇裡那樣結拜成兄妹,”沈天青說得飛快,似乎是有意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我姐姐告訴過我,每個人天生都需要一個愛的寄托,如果找不到人,愛就會浪費,你可以把你的那份放在我這裡,讓我作為哥哥保護你……”“哈?”十三仙冷笑出聲,“你在說胡話嗎?你要當我哥?”“不,我的意思是……”沈天青還想解釋,感到兩束目光如芒在背,轉過頭去,白朗和方舟一齊探進頭來,表情嚴肅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啊,仙姑。”方舟故意揶揄,“我不像白朗,經常有機會跟你碰麵。說實話,我都沒想到,來查柳老師的場子,也能遇見你。”“因為我就是來砸場子的。”十三仙乾脆豁出去,指著自己的臉頰,“剛剛那位柳老師的信徒打了我,請警方除暴安良,趕快抓人,讓她賠償我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損失費。”白朗開了口,“你知道打你的那個女人是誰嗎?”“不認識,”十三仙搖頭,“在我看來,鬼迷心竅的人都長一個樣。”倒是沈天青忍不住插話,“那個女人,我覺得有點眼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剛剛在課堂上,她就坐在你們兩個後麵,我看得很清楚。”白朗掏出手機,點開微信名冊,“從座位的預選信息來看,打你的女人叫杜雨。”“杜雨!”沈天青恍然大悟,“她是小男孩陸伊方的鄰居,我們這裡的保安見過,她帶著陸伊方的媽媽陳小卓一起去聽柳老師的課!”“這點倒是對上了,”白朗點頭,“杜雨旁邊坐著的就是陳小卓。現在她們兩個和柳老師一夥人一起,都被帶回局裡了,陳小卓還哭得很厲害。”媽媽被帶去警局了,那麼陸伊方今晚會怎麼樣呢?沈天青暗想:眼前的這些大人們都在糾結於大是大非,可他實在沒辦法不去想伊方。“沈大少,”白朗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思路,“作為小禮堂翻修的監督,你也得跟我們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