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我回老家隻待三天，最後一天上午，我人還沒醒兔子就上門把我從床上拽起來，強迫我換上一套筆挺的西裝。彆說，穿上後還真有點魅惑狷狂總裁範，不看臉的話……兔子說：“這套西裝本來是要送他的生日禮物，今天他生日聚會，他老婆偷偷叫了我。這是我最後一仗，你要幫我打贏。”我說：“你這是拿我當擋箭牌啊，你太不厚道了！”兔子說：“這衣服六千二，你幫我，我送你。”我一拍胸脯：“這口氣哥幫你出了！”一路上我們排練了很多次，該說的話，該做的動作，該做的眼神交流，怎麼恩愛怎麼來。她小鳥依人地依偎著我走進KTV大廳，很快我們來到520包廂。門虛掩著，裡麵傳來了《廣島之戀》的情歌對唱，不得不說，男女聲唱得都很業餘。我絕對有信心跟兔子用一首《珊瑚海》完虐他們——其實我唱得也很業餘，但兔子唱歌厲害，素有“KTV原聲小公主”的稱號。我剛想推門，兔子拉住了我：“算了，回去吧。”“你確定？”我問。“確定。”兔子麵無表情。兩分鐘後，我們走出KTV的大廳，兔子才難過地笑了：“以前他第一次約我唱歌，訂的就是這個包廂。我們第一次合唱的歌就是《廣島之戀》。我跟他說，據說唱過這歌的情侶都會分手。他說不會的，他會為了我打破魔咒創造奇跡，我們一定不會分開。”兔子眼淚流了出來，“要說講情話，你們幾個加起來都沒那孫子厲害。”我默然不語。“我剛才一直在想，就算我倆進去風風光光地贏了他們又能怎樣呢？說到底，我愛他，他卻不愛我，我還是輸了。心長在我身上，難不難受我自己清楚。”十天之後，我偶然在網上刷到兔子發的一條微博：——如果會有下輩子，記得不要和我相隔太遠，我怕和你沒有機會碰見。下輩子你還沒找到我之前，記得不要太早和彆人結緣，要相信我們總會見。如果下輩子我們遇見，記得你先愛上我，那樣你就可以包容我的任性。如果下輩子你先愛上我，記得要多在乎我支持我。就像這輩子我愛你那樣地愛我。嚴格來說，這條微博寫得不算特彆煽情，有兩個地方還用詞不當。但它卻紮紮實實地戳到了我的心窩。這天底下還有很多姑娘跟兔子一樣，她們漂亮或普通，她們幸運或倒黴，卻都躲不開一段破敗不堪的感情，她們遍體鱗傷，無處可說，無處可逃，隻能在關注寥寥無幾的微博上寫下一段文字，就連這段文字也不夠優美和高級，流露著一股蹩腳的矯情和俗氣。你可以儘情嘲笑她愚蠢、盲目、犯賤，可你無法否認她的勇敢，並不是每個人，都不計對錯、拚儘全力地愛過一個人。等一下，總結語是不是太早了？是的，因為故事還沒結束。出了KTV，我有點口渴，去超市買飲料。一聲尖銳的刹車聲從旁邊的巷口傳來，我跟兔子麵麵相覷，趕去了事發地點。巷子裡已經被一些路人圍住，我們擠進人群，兔子一聲尖叫，她認出了躺在血泊中的人，是古月。旁邊的小麵包車司機哆哆嗦嗦地下了車，掏出手機要撥120。兔子臉色煞白，整個人都蒙了。我衝上去，把手放到古月鼻頭前探了下，沒呼吸了。我當機立斷地在古月胸膛上猛按幾下，沒反應，我深吸一口氣，捏住他的鼻子，嘴對嘴人工呼吸，如此反複了兩分鐘，古月還是紋絲不動。“死了。”我平靜地宣布。渾身繃直的兔子驀地癱軟下來，都忘記要如何哭，聲音哽在喉嚨裡發不出來，隻有眼淚大顆滾落，“古……古月……喂，醒醒啊……彆玩了……古月……”我去拉兔子，兔子拚命甩開我，徹底崩潰了，她趴在古月胸前大聲號哭，“之前是我不好……我不好……對不起，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還不行嗎？你彆死啊，你怎麼能這麼死了，你不是說要追我一輩子嗎，喂，你醒醒啊……”古月猛地詐屍彈起來：“大夥可都聽見了啊！一定要幫我作證啊！是她自己說喜歡我的，我沒逼她啊。”兔子傻眼了，我在後麵憋笑都要憋到內傷了。是的，這次我把兔子給賣了，誰讓她上次賣我時眼都不眨一下。“喂，你剛才來真的啊，還人工呼吸呢！”“哥這叫借位。”我自鳴得意。“兄弟，番茄汁我可是用了半桶啊，回頭你得給我報銷。”司機賊兮兮地開口了，是古月的同事。“沒問題，今晚的夜宵我包了。”古月笑嘻嘻地看著兔子，已經做好挨巴掌的準備。可兔子隻是沉默，沉默得有點詭異。古月咳嗽了幾聲，幾個同事都識趣地散了。就剩下我們三人，古月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整張臉更臟了。他有些滑稽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戒指盒：“甜言蜜語我不會，反正都十七年的老熟人了，我想說什麼你也懂。你之前說我每次表白都沒新意，這次我特意換了個。當然你可以拒絕的，沒事，我不怕，反正再過一年就十八年了，又是好漢一條。我知道這個玩笑有點大，但我之前聽人說，有些人得失去後你才知道他重要，所以我想有沒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對我是有感覺的，隻是你自己沒察覺呢？我總得賭一賭對不對？但要是真去死了那也太傻逼了……”“古月，”兔子平靜地打斷他，“彆說了。”古月點點頭，像個聽話的小孩。兔子擦了一把眼淚，俯身上前給了古月一個特彆溫柔的擁抱。就在我以為這事成了時，兔子溫柔地說：“古月，對不起。”古月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淚光閃爍，最後還是扯了扯嘴角笑了：“沒事。至少有進步，賺了個擁抱。”那一刻，我的心是真的跟著碎了。04當天下午我回長沙，兔子送我上車。我賭氣不理她，她一直可憐巴巴地跟在我身後。後麵我實在是心軟了，上前拍拍她的腦袋：“走吧，我不生氣了。自己好點。”兔子還是不走。“好了好了，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生你的氣，可以了嗎？”我服輸了。“其實……剛才拒絕古月時，我比他更不好受的。”兔子的聲音澀澀的。我有些感傷，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輩子，可能再也遇不到古月這麼愛你的男人了。”“我知道，一直知道。”兔子用力點頭，淚光閃爍， “可是，我沒有辦法啊。我不是不感動的，我感動死了。但是我一想到如果我不能像愛他們一樣愛古月，我就覺得，還是算了吧，這不公平。”他們，指的是她前兩任極品男友。不等我開口，她又說：“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對方付出的愛比自己付出的少很多，那得多傷心啊，這種感覺我太清楚了。古月要跟我在一起，遲早也會這麼傷心的。”我沉沉地歎口氣，再無話說。看來這些年裡我一直誤解了兔子。其實比起古月，她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深情。“哥，你走之前再跟我說點什麼吧，我現在心裡好慌。”這麼多年，她還是習慣叫我哥。“革命尚未成功，兔子仍需努力。”我給了她一個輕輕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