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就這樣,原本熱鬨的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微妙。新娘新郎遲遲沒有出現,就更彆提上菜了,全場僵著也不是事。計劃仍要進行,有人講話救場了,目標明確地對準了小綠——既然茄子不爭氣,就隻能打開他女神的話匣子了。“小綠,你是不是胖了點啊?”“嗯,胖了一些。”“小綠,你現在在哪兒發財啊?”“在家待著呢,有幾個月沒上班了。”“不上班天天悶家裡多沒意思啊。”“就是,啊,我說小綠,你怎麼還在用諾基亞啊,現在智能機多便宜。”“用習慣了。”“真可惜,我還想加一下你的微信呢。”這種白癡的一問一答不但沒讓氣氛好轉,反而更冷了。顯而易見,我們這桌根本沒有可以hold住全場的高手,唯一有這個本事的人這會也像是患上了腦癱,全程在那裡裝屍體。本來還挺自然的小綠也變得尷尬了起來,聊了一會連忙起身說去上廁所。小綠前腳剛走,茄子後腳就跳起來了。他指著我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二浩我去你大爺!我家小綠哪胖了?這能叫胖?這叫嬰兒肥這叫可愛懂不懂?王燦你笑屁啊笑,笑笑笑!還笑!人家不上班礙你什麼事了啊?人家長這麼美不就應該在家待著等我娶回家養嗎?還有大勇,彆給老子裝無辜,說的就是你!你用個破蘋果嘚瑟個毛啊你,老子當初用諾基亞第一款彩屏時你還在玩你的文曲星呢!還有你,肖誌,求你把那張流氓臉收收成嗎?老嚇著我家媳婦幾個意思啊,我收你錢信不信……”什麼叫舌戰群儒,這就是。茄子是真的憋壞了,一分鐘不到就把大家都給集體羞辱了一遍。大家非但不生氣,反倒十分欣慰:繼續保持這架勢,一會拿下小綠勢在必行!茄子正罵著呢,忽然“撲通”一聲坐下了,當時要是沒凳子,估計他就直接跪地上了——小綠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廁所有人……”小綠紅著臉解釋,斯文地坐回來,她就算再單純,估計也知道前前後後是怎麼回事了。接下來又是沉默,茄子繼續專注扮演著坐直的屍體。這次沒人再暖場,大家較上勁了,刀子般淩厲的目光掃向茄子:孫子你剛才的神氣勁哪去了?你不是很能說嗎?現在怎麼啞巴了啊!開口說話啊!爭口氣啊!一時間茄子成為千夫所指,他如坐針氈汗如雨下。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總之我們那桌的氣氛儼然從婚禮現場變成了靈堂現場,最後茄子一咬牙,抓起那杯沒喝完的白酒一飲而儘。那一刻,所有人都擺出了誇張的O型嘴,心想這家夥總算要爆發了,積攢了那麼多年的怒氣值終於要丟大招了。老同學們屏息凝神,拭目以待。茄子重重放下酒杯,一扯衣領,鄭重其事地側過身,單手扶在小綠的椅背上,那絕對是邪魅總裁強攻小嬌妻的架勢。他柔情似水地看著小綠,小綠很快察覺到了,慢慢抬起頭,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那個深情對望,狠狠揪住了我們的心。這一天,大家等得實在太久了,高中三年,畢業後七年,整整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啊,陳奕迅一個《十年》又唱哭了多少人。一股熱血湧上我的心頭,我發誓隻要茄子告白,我一定像個傻逼一樣帶頭鼓掌!因為我比誰都清楚,他配得上小綠,也隻有他配得上小綠。因為我比誰都清楚,這小子把所有的輕浮和下賤都給了世界,剩下的那一往情深和忠貞不渝全留給了身邊的女孩。這個十年已經夠長了,不能再等下一個十年了,到時候人家女神孩子都打醬油了,那茄子可真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廁所在哪?”當茄子飽含深情地說出這句話,當小綠似笑非笑看不出失落還是鬆口氣地指了指廁所的方向時,我聽到了在座所有人同時心碎且把一萬字的臟話咽回肚子裡的聲音。好吧,這場“自討沒趣”的遊戲正式結束。大家該乾嗎乾嗎,桌麵上很快熱鬨了起來,喝酒的喝酒,敘舊的敘舊,拍照的拍照,吃水果的吃水果,玩手機的玩手機。其實這個結果大家早就猜到了吧,也不知道還在期待什麼?畢竟到我們這個年紀了那是再清楚不過:生活不是電影。就算生活它是場電影,那也是一場枯燥乏味,苦悶冗長,荒誕滑稽,不能重拍的大爛片。不多久,今天真正的主角出場了。新郎新娘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中走過紅地毯,登上舞台,煽情的音樂響起,人工的玫瑰花瓣和彩色肥皂泡漫天飛舞。司儀在講了一大段百度前三頁都能搜索出來的爛俗開場語後,兩位有情人開始交換戒指。大家呼啦啦地湊上去,把台下圍得水泄不通,交換完戒指就會拋繡球和扔紅包,捧場是必須的。隻聽司儀大聲問道:“請問新郎,您願意娶身邊的新娘為妻嗎?”新郎答:“我願意。”司儀:“很好!那現在就請你回答我,你願意一直愛她嗎?無論今後疾病健康、貧窮富貴、生離死彆,你都會對她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直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嗎?”我當時差點忍不住要唱: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新郎拿著話筒說了一聲,但大家沒聽見,似乎是話筒出了點故障,新郎“喂喂喂”了幾聲,依然沒反應。台下突然有人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我願意!”在場所有人哄堂大笑,瞎起哄說有人來搶新娘嘍!喊出這句話的正是茄子,他賊兮兮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賤相。這時麥克風好了,觀眾的目光重新回到舞台上。隻有我的目光,還鬼使神差地停留在茄子的臉上。就在這時,他慢慢收回了輕浮的笑容,安靜下來,兩隻炯炯有神的小眼睛裡閃爍著若有若無的淚光。他輕輕開口,又說了一遍:“我願意。”他側目,深情的目光越過混亂的人群,像一隻翻山越嶺長途跋涉最終飛過滄海桑田和浮生歲月的小小鳥,緩緩地,溫柔地,落在了小綠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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