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說自己又叫蔣丹娜。蔣森是學校裡出名的不良青年,動蕩分子。他家境極好,上學放學有司機接送,連車門都是司機屁顛屁顛下車打開來,他才下來。每年陽曆和農曆都過生日,蔣森過生日,學校都會停課一天,連老師校長都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原因很簡單,這家私立民辦中學,董事長就是蔣森他爸,當然隻是名義上的,在蔣森他爸眼裡,這就是他捐贈的一所學校,他旗下的任何一個企業也比這所學校的回報大。辦這所學校,隻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富豪,所做的微不足道的善舉。看似是所貴族學校,卻也免費讓很多家庭條件差的學生來完成中學學業。這也直接導致這所學校巨大的貧富懸殊,就像蘇綠,是被減免了大部分學費進來的,每學期隻要象征性交一小部分學費即可。蘇綠看出來了,周丹娜和她是一類人,都是這個貴族學校裡靠著減免學費的貧困生。剛進入這所學校的時候,就有人傳說,蔣森喜歡蘇綠,這令她很不安,不過沒有人相信這個傳說,因為蘇綠是這個學校最窮的學生了。偶爾和蔣森打個照麵,她也目不斜視,徑直走自己的路。 “我把他的名字寫在香煙上,吸進離我心臟最近的地方。”周丹娜將煙盒遞給蘇綠。蘇綠打開看,裡麵的每一根煙,有的是寫滿了蔣森的名字,有的上麵畫著很多漂亮的卡通畫,這是多麼花心思的一件事啊。那些卡通畫,大多是兩個玩偶,最後手牽著手。蘇綠從煙盒裡拿出一根寫滿了蔣森名字的香煙,問,她們打你,是因為他嗎?“因為蔣森給了我一瓶牛奶。”周丹娜說著從小挎包裡掏出了一瓶牛奶,牛奶已經涼了,她握在手裡,臉因為呼吸急促變得更紅了。那個看起來不大的小紅包裡,居然可以裝這麼多東西。“她們都是花癡,是嫉妒蔣森對我好。你知道嗎,連續三天,蔣森每天放學,都會遞給我一瓶熱牛奶,然後朝我微笑後再上他家的奔馳車。”周丹娜紅腫的臉頰上洋溢著幸福,似乎剛才那些耳光不是打在她臉上的。蔣森,那個從來不穿校服的少年,總是白色T恤外麵搭著一件黑色西服,戴著銀項鏈和鑽石耳釘,一米八七的個子,組建了一支校籃球隊。蘇綠對那個高高帥帥自以為是的蔣森,並沒有好印象,嬌縱而專橫的男生,是入不了她的眼的。天漸漸暗了下來,手機震動一聲,一條未讀短信,是艾細細發來的:我在電影院門口,買了一袋爆米花,熱熱的,等你喔。這才想起和艾細細一起看電影的事,電影票還在口袋裡,蘇綠拍了拍周丹娜的肩膀,說:“走,我帶你去看電影。”周丹娜扔掉了煙,拍手跳躍著,特開心地說:“好呀!我好久都沒有看了,家裡的電視機被我媽砸壞了,我對大屏幕有極大的渴望。”“蘇綠,你不怕她們報複你嗎,你救我,你就不怕嗎?”周丹娜跟在蘇綠身後,朝燈火闌珊的路口走去。“不怕。”蘇綠說著,轉身又朝周丹娜微笑。在周丹娜多年後的日記裡,就記了這一天,一個高高瘦瘦背著大提琴的女生,穿過人群,拉著她的手,喊了一聲“跑——”,就像是給她黑暗的世界裡,穿透了一縷暖光,天空就好像藍得不會變黑。到了電影院門口,艾細細已經等了很久。都進場十幾分鐘了,爆米花也涼了,艾細細穿著綠格子裙蹲在電影院門口的台階上。蘇綠喊了一聲:“細細,我來晚了,走,咱們進去吧。”艾細細拍了拍裙擺上的灰,歪著腦袋看著蘇綠身旁的周丹娜,驚訝地張開了嘴,忙把蘇綠拉倒一旁說:“蘇綠,你怎麼和她在一塊兒啊,你趕緊讓她走啊。”“你怎麼了。”“她是壞女孩啊。蘇綠,我們不可以和這樣的壞女孩在一起,Vivian修女也不會喜歡這個壞女孩的。”艾細細膽子小,在校門口見過周丹娜被一群女生群毆,她害怕惹火燒身。那群女生,打人的時候,路過的人要是多看一眼,她們都揮著拳頭說:“看什麼看,沒看過打架啊,再看老子連你一起打。”蘇綠理了理艾細細馬尾上的粉蝴蝶結說:“艾細細,我們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從今天開始,周丹娜是我們的好朋友。”“可是?”“沒有可是,我相信,很快你也會喜歡她的。”三個人在電影院的第三排座位上搶著吃爆米花,她們還買了冰激淋比賽誰吃的最多,結果吃到胃疼,她們批判著電影情節裡的漏洞和演員演技有多SB,可最後三個人還是悲傷地掉眼淚。看完電影後,三個人對視著彼此紅腫的眼睛互相鄙視各自的死德性。電影裡,女主和男主分手的時候抱頭痛哭,既然會哭得那麼傷心,為什麼還是要分開。蘇綠就在想,方卓昂,我們是不是也這樣。你對我的憐憫,我對你的感恩,讓我們的愛情始終是在漂泊的狀態。卓昂,我想與你一起生活。卓昂,你不明白我。那個冬天,蘇綠認識了周丹娜,打破了她之前的交友準則。周丹娜是舞蹈班的,跳芭蕾舞。蘇綠和艾細細都是大提琴班的,艾細細似乎更傾心畫畫,背畫板的時間要比背琴的時間多。除了專業課,藝術類的高考生在上文化課時,還是和普通高考生一樣的。開始艾細細對周丹娜還有些芥蒂,但漸漸也喜歡上了這個外表不良少女但心地卻善良單純的女孩,三個人一起在教堂裡聽修女Vivian誦讀《聖經》。周丹娜說她對聖經裡故事唯一知曉的就是亞當和夏娃,那一對在伊甸園裡偷吃了愛情蘋果的男女。蘇綠拉大提琴的時候,艾細細在畫畫,她們都是能安靜下來的女子,而周丹娜,則和Vivian說著那些她覺得生動的句子,糾纏著Vivian教她用法語罵人。周丹娜說Vivian穿得多像企鵝呀,還追問Vivian是不是處女。Vivian羞澀地笑了,緋紅的雙頰上有細細的毛細血管和小雀斑,她說她從小被父母遺棄到女子修道院,長大就做了修女。“你還是處女嗎,不要緊,過幾年就不是了。”周丹娜趴在Vivian的耳朵上悄悄地說。周丹娜並不知道,修女是嫁給了上帝的,不能再愛上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