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已經過半,桌上的食物也基本都被動過了。鼓樂聲漸漸小了起來,按理說那些村民該消停會了吧,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的神情越來越亢奮了。遊魂們依舊沉浸在難得的美好裡沒有清醒,便在這時,異變突生!原本穿戴整齊的村民在鼓樂消失的一瞬間突然冒起了黑氣,等遊魂們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身有殘缺的惡鬼。惡鬼猙獰著臉,對遊魂們索取道:“剛剛你接受了我的邀請......”“剛剛你接受了我的食物......”“所以,把你的肢體給我吧!!!”“啊啊啊啊!!!”遊魂們奔跑著,尖叫著,但依舊逃脫不了被壓製的命運。天鳶麵露不忍想要阻止,圓球卻彈到她肩膀上如是說道:“在野鬼村有個默認的規矩。初入此地的魂魄一旦接受了惡鬼們的好意和饋贈,便是欠了他們人情。而那人情,需要用自己的肢體償還。”圓球話音剛落,身旁便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天鳶轉過臉,惡鬼正撕下遊魂的手臂裝到了自己身上。當手臂安上的瞬間,惡鬼褪去猙獰,又哭又笑的道:“我的身體齊全了,我終於可以去投胎了!!!”隨著那名惡鬼變成了普通魂魄,陸陸續續又有十幾個惡鬼得到了想要的肢體。惡鬼們因肢體齊全恢複了原貌,而那些被奪走肢體的遊魂們則全身冒著黑氣變成了惡鬼。這便是冥府中的野鬼村,善惡輪回無儘時。經此一役,與天鳶一起來野鬼村的遊魂們十不存一,那一還是頗有資產的遊魂用重金賄賂惡鬼才得以逃脫的。最後跟天鳶一起離開野鬼村的遊魂們雖還是原來的數字,卻已經麵目全非了。出了野鬼村後,遊魂隊伍依舊有條不紊的飄蕩在幽冥路上。天鳶一路墜在隊伍最後,低聲問肩膀上的圓球道:“前麵那一站是什麼?”“冥府第七站,迷魂殿。”“迷魂殿?”“......就是記錄你們在陽間犯下何種罪行的地方。”天鳶狐疑的道:“那萬一有鬼魂撒謊呢?你們可能辨彆?”“不會的,那裡有一樣東西,便是連神喝了都會口吐真言。”圓球說完之後想到天鳶也是神,趕忙改口道:“當然,那說法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畢竟我們冥府從來沒神明降臨過,保不準便是迷魂殿的鬼差在吹牛呢!哈哈哈!哈哈哈!”天鳶還想追問那令人口吐真言的東西是什麼,卻不料已有鬼差等候在前了。“報上姓名、生辰還有死亡時辰。”“我叫盧鐵牛,生於景瑞五十六年,死於......”“我叫張玲,生於永壽四十二年,死於......”天鳶的耳力算是好的,但當隊伍前麵的那些鬼魂報上死亡時辰時,她卻覺得雙耳一陣嗡嗡作響,竟什麼都聽不到了。而那位鬼差卻似能聽到他們的死亡時辰,筆上不停,一路唰唰的寫了下去。天鳶注意到報完自己所有信息的鬼魂會被鬼差引著進入正前方的那座宮殿裡。之後便沒有鬼魂再出來了。所以那宮殿裡應該還有其他出路吧?會不會直接通向十殿閻羅的所在?畢竟按順序來講,敘述完自己的罪行後,就是等待審判了。而冥府中能審判鬼魂的隻有十殿閻羅。天鳶這般想著的時候,隊伍又往前挪動了一點。此時天鳶倒有些後悔排在最後麵了。等待是無聊的,天鳶索性陪紅龍玩起了拋球遊戲。不得不說,迷魂殿這邊鬼差的脾氣要比望鄉台上的那位好,即便隊伍後麵有人聚在一起說話,有人跟自己的......嗯?是寵物嗎?在玩球,但鬼差什麼都沒說,隻是認真的做著自己的工作。等輪到天鳶的時候,紅龍一個球沒拋準,砸在了鬼差的腦袋上,但他仍舊麵無表情的重複著以上話道:“姓名、生辰、死亡時辰。”天鳶跟著紅龍一起吐了吐舌頭,才回答道:“天鳶、生於花神曆1844年,死於......1857年。”雖嚴格意義上來說,天鳶在輪回幻境中也度過了三年,但現世中她確實死於1857年,所以當鬼差寫上十三這個數字時,她沒有說什麼。天鳶的信息記錄好後,鬼差又看了一眼紅龍。紅龍用指甲點了點下巴,吱吱了幾聲。鬼差在天鳶驚訝的目光中認真的記錄了起來。等紅龍也報完後,鬼差見後麵沒人了,便朝天鳶她們說道:“我帶你們進去吧。”天鳶與紅龍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跟鬼差一起進入了迷魂殿。迷魂殿在外麵看著還算氣勢非凡,內裡卻有些出人意料。裡邊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任何器具。走近了,她才看到一口冒著寒氣的井佇立在宮殿的中心處。帶天鳶進來的鬼差見到井旁的同僚,打了聲招呼,便站到了一旁。寒井前的鬼差拿出一個黑乎乎不知是什麼質地的碗,舀了一口寒井裡的水,才將天鳶喊了過來。他將碗遞給天鳶,天鳶瞪著眼睛倒不知道該喝還是不該喝了。之前在野鬼村的時候,那裡的食物就是個陷阱,那這邊的井水會不會也是......天鳶轉頭看向了紅龍手中的球,但這次他沒有跳出來阻止。天鳶想起圓球之前說的那個可以讓人口吐真言的東西,該不會就是這個井水吧!右手接過鬼差的碗,天鳶稀奇湊近一看,這水裡竟倒映不出人影。看來的確不是凡物。罷了,不就是口吐真言嗎?自己好像也沒做過什麼惡事啊。天鳶心一橫,一口將井水灌進了嘴裡。喝完後,她舔了舔唇角,竟還有些甜滋滋的,很好喝啊。然而她剛露出這種想法,腦袋便開始變得混沌起來。圓球好奇的跳到紅龍肩膀上觀察著天鳶的反應,而天鳶此時的紫眸已經有些迷離了。井旁的鬼差上前一步問道:“在陽間,可做過偷盜欺詐之事?”“無。”“在陽間,可做過忤逆教唆之事?”“無。”“在陽間,可做過傷人肢體,奸擄殺生之事?”這一次天鳶停頓了,她幽幽的目光直視著前方道:“神明算生靈嗎?”鬼差一愣,半響才道:“算......”“蠱師村的蠱神......”兩名鬼差訝異的對視了一眼。“花山迷霧的花神......”鬼差們頭上冒下了冷汗。“千鳥郡的金烏神......”啪嗒一聲,鬼差的冊子掉在了地上。“代國的國師伯翳,也就是九重天上曾經的道尊者......他已經魂飛魄散了。”天啊,這是個什麼人!她竟然殺了這麼多神?等等,是不是迷魂水出錯了?拿著碗的鬼差不信邪,又舀了一碗迷魂水灌進了天鳶嘴裡。天鳶的紫眸變得更迷離了。鬼差試著又一次問出了剛剛的問題,天鳶口中的回答卻是跟剛才一模一樣,且還加了些細節。兩名鬼差聽完,額頭冒汗,心口急跳,身子也顫抖了起來。完了!完了!完了!!!一個殺了這麼多神明的人,怎麼想都不會是普通人。她難道是殺神不成?否則為什麼專挑神明下手?那名拿著碗的鬼差將拿冊子的鬼差拉到一邊道:“怎麼辦?是不是要報給上麵?”“不妥!”拿著冊子的鬼差拚命搖著頭道:“我們隻是冥府裡最低等的鬼差,哪能參合進這種事裡?”“那怎麼辦!”“就當不知道,扔給上頭人得了。”“那這記錄......”“神明名諱,豈是我等可以記錄的?就當沒有殺過生吧......”“妥嗎?”“不妥也得妥,總得把這個殺神快快迎走。”“也是也是。”兩名鬼差商量好後,趕忙轉頭開始記錄。唰唰幾筆過後,天鳶整個人便清醒了過來。兩名鬼差在心中呐喊著這殺神怎麼恢複的這麼快?!嘴裡卻說著:“這位姑娘辛苦了,接下來您可以去第一殿,秦廣王那了。”天鳶按了按不存在的眉頭道:“我怎麼覺得還有點不舒服?對了,我剛剛說了什麼嗎?”兩名鬼差悚然一驚道:“沒有沒有,姑娘品性高潔,誠摯善良,我等佩服。”天鳶明顯不信,回過頭看著紅龍。紅龍剛想叫兩聲,那兩名鬼差趕忙將她們迎出去道:“姑娘,時間有限,快去第一殿報道吧。姑娘在陽間積德行善,此次必能投一個好人家的。”語畢,也不管天鳶和紅龍的掙紮,便把她們推出了迷魂殿,送到了第一殿前。“我怎麼覺得,他們剛剛沒說真話?”天鳶將圓球抓起,圓球濕漉漉的抖著身子道:“獸神大人真厲害,獸神大人天下無敵。這迷魂水果然對獸神大人沒有用處!!!”天鳶眯眼看了圓球半餉,才展顏笑道:“姑且信你一次。好了,我們終於到了第一殿了,接下來就該去會會那位秦廣王了。”天鳶抬起頭,有些興奮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了山階上的那塊巨大石碑。“第一殿,秦廣王殿嗎?”天鳶帶上紅龍,紅龍抱著圓球,一人一鼠大踏步的往上行去......在天鳶準備攪亂冥府的時候,九獄一行人已經借著青木神的速度來到了月見淺灘。在來月見淺灘之前,青木神已經將落日大草原上的住民安置好了。值得一提的是,就算在這種時候,連進也不忘在落日大草原上播撒獸神的恩德;再加上那些住民的確是被連進這張臉的主人所救,所以他們當即跪下來感恩載德。連進收到信仰之力,心滿意足。九獄無語的扯著他跟上了青木神的腳步。於是,一行人再一次站在了圓月的淺灘邊。感受到全身被籠罩在清冷的月光下,青木神又是恍惚又是親切。他駐足了許久,才將眾人卷入蔓藤飛向了那輪圓月。月神殿中的月尊者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他平靜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驚訝,隨後驚訝就轉為了淡淡的微笑。瑩白如月的手指伸出,緩緩拂過臉,一瞬間他便從月尊者變成了月下仙。聖潔慈悲的臉龐,溫柔如月的氣質,他就靜靜地坐在這,等著故人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