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有魂魄都四散著逃跑了,就連剛剛那位幫助過自己的大姐都逃了,天鳶有些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它們怕成這樣乾嘛,我又不會吞普通人的魂魄,那是損陰德的。嘴裡正要咀嚼鬼差的魂體,天鳶看了邊上的紅龍一眼道:“給你兩個翅膀,要嗎?”紅龍有些嫌棄的轉過臉,便將天鳶淡定的從嘴裡折斷那兩隻肉翅扔給了紅龍。“吃吧,又不是人類的軀體,隻是魂魄罷了。我們這樣的狀態吃下去,是大補之物。”紅龍半信半疑的將肉翅丟進嘴裡嚼了一下。沒有味道......但原本飄蕩著的身軀卻因為這對肉翅的融入而漸漸有些凝實了。這鬼差的魂體對它們亡者來說竟真的是大補之物。紅龍三下五除二的將肉翅咽了下去,隨後一爪拍出,竟有勁風掃過。連力氣也增長了,賺了!紅龍收起爪子,小眼睛亮閃閃的看向了天鳶,天鳶笑了笑道:“這冥府畢竟還有十殿閻羅在,在我們還沒搞明白狀況前,不能太肆意妄為。不過嘛~”天鳶轉了轉眼珠道:“如果有鬼差主動來招惹我們,那我們也不需要客氣。”紅龍趕忙點了點頭。一人一鼠辨認了下方向,便徑直穿過望鄉台往迷霧的深處走去......話分兩頭,在天鳶和紅龍前行的時候,九獄他們也避過了代國士兵的追捕來到了天都城南的一處院子裡。這院子原是天鳶為了安置落日大草原的住民才安排的,現在倒可以暫時用來歇歇腳。在與落日大草原的住民溝通好後,青木神先是讓連進把所有的妖獸都收入靈獸譜,再將所有人裹入了蔓藤裡。做完這一切後,蔓藤在手臂上卷了卷自動化為了一根樹枝,青木神自己則化作了白須白發的老頭,悠哉哉的往城門那行去。因天都城內現在一片混亂,加之貼上的通緝告示裡又都是年青人,所以沒有人注意到青木神所扮的老頭,更沒有官兵主動盤問他,他就這樣帶著蔓藤裡的人大搖大擺的出了天都。直至到了郊外,青木神才呼出一口氣將蔓藤裡的部分人給放了出來。至真至善秦家兄妹和天鳳俱都沒反應過來,出來時撲倒在了地上。隻有連進有所準備,瀟灑的落了地。青木神之前沒有時間好好打量連進,如今暫時脫離了危險,他倒認真的看了他幾眼。雖與天鳶共用著一張臉,但如今站在麵前的這個人跟天鳶毫無相似之處。不單單是性彆不同,連進此人,眉眼桀驁,性情乖張,實在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青木神想了想對連進說道:“你把九獄召喚出來吧,我有事跟他商討。”“那條蛇可沒什麼智慧,為何要召喚他?你若有事相商倒不如直接問我。”連進說到這,雙眼劃過了一絲算計。青木神不喜連進的性情,眉目間不自覺的威嚴起來。連進有心還想再說什麼,但當他對上青木神後,原本的桀驁不馴瞬間縮了起來。他是自信,但不是傻瓜。這個青木神連徐國的彌天佛都要退避一二,自己可不是他的對手。罷了,暫時先不逃跑,靜觀其變吧。連進認清現實後,也不扭捏,直接將九獄召喚了出來。九獄甫一出現,便被青木神招了過去。兩人耳語了一番,九獄便回到連進身邊一錯不錯的盯著他了。顯然青木神已經發現了連進的意圖,正防範著他呢。連進撇了撇嘴,心內不屑地道:等會兒我找個借口往遠處一去,再把九獄扔進靈獸譜,看誰找得到我。連進這般想的時候,九獄也正支著雙手眯眼看他。他大概還以為他能像從前一樣關住我,殊不知我已經能自由出入靈獸譜了。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一時間氣氛倒有些詭譎......眾人休息了一會兒,青木神便問起了至真至善和秦家兄妹之後的打算。天鳳不用問,她肯定是要一起去救天鳶的。但其他四人青木神到有些拿捏不準。至真至善之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秦家兄妹卻是早就做了決定了。秦子離秦子梁互看了一眼,由秦子梁開口道:“我們與青木神一起去外域。”秦家兄妹回答好後,輪到了至真。至真其實也想去,但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即便真的一起去了外域,他除了拖後腿,還能乾嘛呢?想通此點,至真認真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去了。離家日久,我想回陵城看看爹娘。”至真說不去,眾人又將視線放在了至善身上。至善低下頭道:“我也不去了。”“你......”至真疑心至善要跟著他,心中不免有些煩亂。不想至善沒有理睬至真,而是鄭重的朝青木神施了一禮道:“以前蒙師傅不棄,收為弟子,卻資質愚鈍,連師傅的皮毛都沒學到。今次師傅和師弟妹們要去救三師妹,至善做不了什麼,唯每日上兩炷香,祈求三師妹早日回歸陽間,我們師兄妹也好有團聚之日......”至善說完,對著青木神三叩首,這是極重的禮。青木神歎了口氣,扶起至善道:“你與至真,我最擔心的還是你。至真他沉穩豁達,無論走到哪都能過得下去,但你不同。至善你雖然聰明,卻愛鑽牛角尖,行事就不免有些偏激。今次你去意已決,我也不會阻止。不過至善,為師希望你能記得當時我為你取這個名字的用意。若以後遇到什麼難事,一定要記得心中向善,方能得償所願。”青木神說的真摯,是一心為至善考慮的。至善強忍著眼中的酸澀,沙啞著嗓子道:“弟子多謝師傅教誨......”至真和至善不是一起離去的,而是一前一後。至真以為至善會偷偷跟著他,但左等右等都沒等到至善的蹤跡。心中想著至善可能是真的看開了,至真笑了笑便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而落在一處隱秘山洞中的至善卻是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至真,但現在的他根本沒資格站到至真的身邊。至善小心的從懷中取出了一物,那是夷光當時落下的,後來被他翻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珍貴物品。他打開手,黑底白斑的蠱蟲正睜著眼睛,詭異的看著他。至善閉起眼,把心一橫,便將蠱蟲吞入了腹中。三日後,至真正用溪水洗著臉,不想對岸突然傳來了呼救聲。聽聲音,應是一位女子。至真趕忙站起身四顧,便見對麵的楊柳樹下,有一位身著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水中撲騰著喊救命。人命關天,至真顧不得男女大防,趕忙跳下水去救那名女子。女子被救起,衣裙全都濕透了,至真不免看到了她的玲瓏身段。修道十幾載,至真哪見過這個,臉上紅的簡直跟猴屁股沒什麼兩樣。那女子見至真這般模樣,噗嗤一聲便笑了。至真有些尷尬的抬起頭,便見那女子細眉長眼紅唇烈烈,雖不是很美,卻讓人看著倍感親切。他不由自主的問出聲道:“你是誰?”女子用帕子遮著下巴,眼神似哀怨又似歡喜的看著他道:“我叫善喜,周善喜......”天鳶和紅龍在那片白霧下走了許久,久到魂魄都有疲累了,才終於來到了一處與先前不大一樣的地方。天鳶抬頭四顧,便見這天昏暗無比,這地群山繚繞。這裡竟是一處山嶺之地。冥府還有這樣的地方啊?天鳶和紅龍小心的往山上走,不過一會兒就遇到了其他遊魂。但奇怪的是他們隻是停駐在山間,卻並不往前。“這幾位大哥,前麵是有什麼危險嗎?”其中一位魂體還算凝實的遊魂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地名喚惡狗嶺,乃惡狗之靈的居所,而我等生前都是殺豬屠狗之輩。”遊魂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此地對姑娘可能不危險,對我等卻是危險至極。所以這麼多年了,我們都不敢往前。”“那你們就一直停在這,不去投胎了?”“都是孽債啊!若它們隻是取我們的肢體倒也罷了,問題是我們之中那些往前的同伴們大都魂飛魄散了。若早知如此,生前必不碰那種營生......”魂魄們飄在原地哀哀哭泣,天鳶歎了口氣卻沒有說什麼。若說那些惡狗之靈殘忍,但這些人確實殺了它們很多同胞;若說人類屠夫殘忍,但他們這麼做也不過是混口飯吃。這種事,沒有對錯,隻是因果輪回罷了。天鳶和紅龍越過這些魂魄繼續往前,便看到了山地上有零零散散的黑狗在周圍嗅探遊蕩。這便是惡狗之靈嗎?天鳶有些緊張的直起身子,慢慢往前走去。當魂體與惡狗之靈擦肩而過時,惡狗之靈突然立起背毛汪唔了一聲。天鳶回頭,紫色的眸子裡劃過血光,一瞬間惡狗之靈的黑色瞳孔中便映照出一個血紅色的身影。她麵目模糊,卻氣勢凶狂,隻是看到她的身影,惡狗之靈們便渾身俱顫了起來。那是獸類對它們神明天生的畏懼,這個人她是......所有的惡狗之靈在這一刻屈膝跪下,仿佛迎接王者般的為天鳶讓開了一條道。天鳶順著惡狗之靈讓出的道往前走,在那路的儘頭,有一隻體型非常小的小奶狗正恭敬的坐在山頂等著她過來。天鳶還沒有開口,那隻小奶狗便用滄桑的語調說道:“恭迎獸神,駕淩我們惡狗嶺。”“你怎麼知道我是......”“您身上的氣息,所有獸類都能感覺到。”小奶狗一邊說一邊靠近天鳶道:“隻是為何獸神的魂體會落入冥府呢?冥府一般性隻收容普通人的魂魄。神明的魂魄是該回歸天道本源的。”天鳶見這隻小狗不但能口吐人言,還見多識廣,便謙遜的開口道:“不知該如何稱呼前輩?”“老夫名禍,不敢當前輩之稱。獸神稱呼我為禍即可。”“那......我便稱一聲禍老吧。禍老,實不相瞞,我是因施展秘術,燃燒魂魄後才來到這裡的。對於自己為什麼會來冥府,我也是不甚了解。”“燃燒魂魄?”禍老來回踱了幾步後,才開口道:“原來如此。大約是您燃燒魂魄後,魂魄正處於虛弱期,才會被冥府誤當成普通魂魄攝入的。不過你這般在冥府遊蕩,也不是個辦法。若是被十殿閻羅撞見,那就麻煩了。”天鳶如今正是缺少消息來源的時候,聽禍老提起十殿閻羅,她趕忙問道:“那十殿閻羅是何許人也,他們很不待見神明嗎?”“何止不待見,那十殿閻羅怕是嫉妒死那些神明了。在冥府,十殿閻羅被分為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轉輪王。他們各司一殿,實力皆在中位神上下,其中又以閻羅王為最強。按理說擁有強大的實力,又能永生,十殿閻羅應該沒有不滿才對,但事實恰恰相反。可能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十殿閻羅什麼都有,卻獨獨沒有去人間界和上界的自由。若它們敢出冥府,必是灰飛煙滅的結局。這是他們永生的代價,也是他們求而不得的東西,所以對於在人間界和上界自由行走的各路神明,他們可沒有任何好感。”禍老說到這,天鳶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微妙。“這人間界和上界的神明們拚命的求著永生,但在已經得到永生的冥府,十殿閻羅求得卻是自由。這天下間,果然多的是這類事......”“唉,其實我在冥府待久了,偶爾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禍老抬起腦袋,看著暗沉沉的天空道:“這地方每日都是這般模樣,幾萬年了,一點變化都沒有。即便是老身這麼豁達的犬,偶爾也是想見見陽光的......”禍老雖看著小,但那雙眼睛裡透露的滄桑和年邁卻做不得假。天鳶有心想安慰禍老一番,卻不料禍老神色一變,突然咬住天鳶的魂魄將她往後麵拉。天鳶感覺到禍老並沒有惡意,便帶著紅龍隨禍老來到了一處殘壁後。禍老神色嚴肅的交代道:“留在這裡彆動,彆發出聲音,把氣息收斂住。”語畢也不等天鳶她們反應過來,便挺直身子走向了它原本的位置。須臾,有一名頭上印著宋帝王印記的鬼差來訪道:“禍犬,宋帝王有令,請你今日清點出兩百惡狗之靈速速交於他,不得有誤!”“又兩百?”禍老不敢置信的道:“一月前你們也是要了兩百。惡狗之靈數量本就有限,我若再交出,這惡狗嶺怕是都要空了!”“惡狗嶺不會空,下界每日都會屠狗,你自去挑選狗靈即可。”禍老搖著頭道:“你這話說的不對。狗靈是每日都有,但它們大多忠誠良善,此番過冥府是要去投胎為人的,我又怎能斷了它們的人間路。況且即便我忍心把它們拘來,惡狗之靈也是需要調教訓練,非一朝一夕能夠速成。”鬼差懶得聽這些,他隨意的擺擺手道:“這些是你們惡狗嶺的事,我們宋帝王要的是惡狗之靈,你隻需交出即可,哪這麼多廢話。”“宋帝王要這麼多惡狗之靈究竟要乾什麼!”鬼差實在煩了禍老這糾纏不休的德行,他想著也不是不能說,便索性直言道:“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也不怕告訴你。這惡狗之靈可不是宋帝王一人要的,其他九殿也是這個意思。這次十殿要聯合起來煉製一把了不得的冥器,需要數以萬計的各路魂魄。不光你惡狗嶺要出魂魄,後麵的金雞山野鬼村等等都是要出的。這下你明白了吧?還不交出兩百惡狗之靈?”禍老聽到這個回答,踉蹌了一步,原本圓潤的臉也露出了一絲蒼老。它看著底下那些對它擁有孺慕之情的惡狗之靈們,怎麼都下不去手將它們抓來。這是去送死啊,煉製冥器,不就是把它們投身到火海裡嗎?“你倒是快動手啊!快啊!我還等著回去交差呢?”“我......”“你是想讓惡狗嶺全滅嗎?宋帝王可不介意再換一批狗靈!”禍老閉上眼睛一抬爪子便抓住了兩百惡狗之靈。鬼差還在旁邊催促,惡狗之靈們則發出了哭泣般的悲鳴,天鳶在殘壁後麵越聽越火,特彆是那些惡狗之靈的悲鳴,它們深深的紮入天鳶的心口,仿佛是自己的孩子在向母親求救。實在忍不下去了!天鳶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眼見著禍老就要將這些惡狗之靈交出,紫色眸子中血光翻湧,天鳶攜著通身的血光猛地襲向了那名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