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羽哥哥,堯羽哥哥!他們說你和大姐定了親。定親是什麼意思啊?”被叫做堯羽的少年摸了摸女童的發頂道:“定了親的意思就是以後我會和你大姐一起疼愛小鳶兒,一起陪著你。”“和大姐一起......陪著我?那堯羽哥哥就變成了我的親哥哥了呀!好呀好呀,我要堯羽哥哥做我的親哥哥!”幼時童言餘音在耳,但那童言中人卻已是麵目全非了。天鳶在通天觀中安置好後,便用手抱著膝蓋坐在了榻上。秦子離看出她心情不好,並沒有追問什麼,反而是坐在她身旁有一下沒一下的幫她梳著長發。“我們家有三個女兒。”突然開口的天鳶讓秦子離訝異了一下,但她並沒有插嘴,隻是神情柔和的繼續往下聽。“大女兒天鳳,二女兒天麟,小女兒便是我。三個女兒中我是最不得父母喜愛的一個,究其原因還是從當年那一卦開始的。我們族裡的婦人剛懷上孩子,都要請德高望重的族老為孩子卜算命格。當年我得的是乾坤顛覆一卦。那卦象千年難遇,大多是應在男子身上。父母聽到後便自作主張的認定我是男胎,於是精心嗬護,用心規劃,結果十月生子的時候卻生了個女兒。一時間我們家成了族裡的笑話。辛辛苦苦趾高氣昂那麼久結果卻是個女孩,父母羞惱,但考慮到我的命格,還是對我悉心教導。奈何我天賦低,資質差,父親眼見我比不上天麟,遂放棄了我。母親什麼都聽父親的也漸漸疏遠我。後來還是生為長女的大姐肩負起了照顧我的責任,私心裡我有點把大姐當作自己的母親......”天鳶說到這,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喉嚨裡仿佛哽著什麼東西,眼中也酸澀了起來。“但大姐那時候也不大,我又長得快,照顧起來難免力不從心。堯羽哥哥見她辛苦,有的時候也會來搭把手,一來二去,他們便心裡有了彼此,後來還定了親。我那時候真的好高興好高興。彆的孩子有父母牽著教導,我也有大姐和堯羽哥哥。有的時候開玩笑,我還會叫他們爹娘,堯羽哥哥聽了便笑,大姐就說以後一定要生個跟小鳶兒一樣的女兒。我沒想到......”天鳶將頭埋進秦子離懷中。“我沒想到堯羽哥哥竟會背叛大姐!他竟然娶了天麟!!!”“怎麼會!”秦子離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驚呼起來。“我恨他!明明說好要三個人在一起的,他卻連大姐都舍棄了!我恨他!!”天鳶目光沉沉的從秦子離身上起來道:“我不相信大姐會突然消失,必是她撞破了這對狗男女的奸情,所以才被逼離開的。午後我會再去他們住的地方,待天麟離開後,我倒要好好會一會他。”“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我會注意分寸。”秦子離對天鳶是放心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莫要衝動,說不定他有什麼苦衷呢?”“苦衷?”天鳶搖了搖頭道:“若真有苦衷,他不會對天麟笑得這麼溫和,也不會與她如此親密,他們倆在一起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對恩愛夫妻!”天鳶用力抓緊了榻上的被褥,好一會兒才鬆開了。秦子離見此便道:“那你去辦你的事,若師傅他們問起我會替你遮掩一二。”“謝謝子離姐。”“跟我客氣什麼。”用過午膳後,天鳶一個人悄悄地摸到了天麟的住所。她將自己隱藏在樹木的陰影中一動不動的注意著那扇門。許是運氣好,才等了不過半個時辰,天麟就拿著一個琉璃瓶子出了門。天鳶本想去扣門找堯羽的,但心中忽然一動,卻跟上了天麟的腳步。此時與天麟對上並不明智,她身後還有伯翳。可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指引著天鳶。腳隨心動,天鳶一路跟了上去。天麟似乎有意避過人群,她時不時的偷偷往周圍看,見沒人便越發抱緊了那個琉璃瓶子。天鳶心下存疑,卻並沒有急躁。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天麟終於來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殿宇前。那殿宇門前結著密密的蛛網,周圍則是雜草叢生一看就是沒人住的。大比在即,天麟來這裡乾嘛?因殿宇前沒什麼遮擋物,天鳶隻能遠遠看著天麟打開殿門進去,然後過了一會兒她又打開門出來。不過手裡的琉璃瓶子倒是裝滿了某種金色的液體。天鳶眯了眯眼,在天麟回去的時候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等周圍安靜下來後才緩緩走到了那座殿宇前。手指輕輕觸到白玉做的門扉,很冰,似乎不是普通的白玉。猶豫了一下,天鳶推開了沉重的殿門。吱呀!暗沉的聲音在空曠無人的大殿裡悠然響起,天鳶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環視起了這個無人居住的大殿。沒有神像,沒有什麼裝飾物,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殿宇。天麟是從哪裡取到了那個金色的液體?天鳶一步一步踏在冰涼的玉石地板上,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西麵的那堵牆前。“奇怪......明明沒有來過這裡,怎麼會有種這麼熟悉的感覺?”西麵......的牆?一瞬間,天鳶突然瞪大眼睛,想起了那個曾經做過的夢。夢裡她也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大殿裡,她聽見大姐在叫她,於是她瘋狂的在周圍找她,找著找著她來到了一堵牆前,然後她的靈體劈開那座牆,看到了......看到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從腳底直竄上來,天鳶抬起雙手,仿佛證實般的敲了敲那堵牆。咚!咚!空心的!和夢裡一模一樣。天鳶用力咬住下唇,極其猶豫又極其恐懼的召喚出了開山蠻牛王。開山蠻牛王不明所以的哞了一聲,便聽天鳶對它說道:“去......撞開那麵牆!”得到指示,開山蠻牛王踢了踢前足,便猛地用巨角撞向了白玉牆。牆麵轟然而碎。待塵土散去,天鳶屏住呼吸往裡看去。然而隻是一眼,她便覺得整個身體都被凍結了!“小妹看,姐姐給你做的風鈴。”“小妹,爹娘帶天麟去族老家了,你今晚想吃什麼姐姐偷偷給你做,要不要吃外麵掛的野雞肉?我給你去割一小塊,不會被他們看出來的。”“小妹,走不動了?來,姐姐背你。”“小妹,小妹,小妹......姐姐會永遠陪著你的。”“啊!!!!天麟,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你這個畜生!!!”那被撞開的牆內,一個全身皮包骨頭的女人正被四條烏金鏈鎖在其中。她的長發脫落了許多,留下的大多枯黃乾燥。她的臉上布滿了難看的金色紋路,早就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鮮亮。還有她的手她的腳她的胸前,都是傷口都是劃痕,她的身上幾乎已經沒一處好肉了。那最新的傷口上,還有幾滴金色的血液正順著腳踝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天鳶臉上已經無法出現任何表情了,隻是慎重的,小心翼翼的拉起了那個烏金鏈。她將開山蠻牛王收了回去,召喚出了鋼爪小魔熊。“把這鏈條弄斷,不可傷了她!”因此時天鳶身上的氣息實在可怕,鋼爪小魔熊不敢造次,隻得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用鋼爪去瞄準那個烏金鏈。隻聽哢噠一聲,烏金鏈應聲而斷。一條、兩條、三條......直到四條烏金鏈都斷了,那個女子才軟軟倒在了天鳶懷裡。天鳶珍而重之的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才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殿宇。“月兒高,掛天空。影兒低,落腳下。娘親踩著影兒看著月兒,抱著懷裡的小娃娃。我的好娃娃,快睡快睡,月兒和影兒都......伴著你睡。大姐,好好睡,好好休息,娃娃已經長大了,她也能背得起你了。”一滴淚順著紫眸落了下來,天鳶卻並沒有擦,隻是眼神變得更冰冷了。回到住處的時候,周圍並沒有什麼人。畢竟大比將至,大家都關起門來抓緊修煉了,誰又有閒心在外麵到處亂晃呢?當天鳶推開屋門的時候,秦子離和秦子梁都在,見她回來趕忙迎了上去。“這是誰?”問出這句話的是秦子梁。天鳶剛忍住的淚水瞬間又要落下,她趕忙用力忍住。“是我大姐......”“天鳳姑娘?”秦子離趁著天鳶將天鳳放下,趕忙小心的揭開包住她的袍子。當袍子被揭開,秦家兄妹倒吸了口涼氣。“這是誰乾的!怎能對一個女子下此狠手!”秦子梁慣來就是剛正不阿的,見此已經氣的要打人了。秦子離則是焦急地去找大夫了。半個時辰後,一位老大夫隨秦子離匆匆趕來。當見到床上躺著的天鳳時,已經行醫五十多年老大夫也被嚇了一跳。“這實在是太狠毒了。”老大夫邊說邊把起了脈。此時的天鳳已經換過衣服,正由天鳶幫她擦著手腳。老大夫沉吟片刻,擰起眉頭道:“氣血兩虧,身體羸弱,隻是被什麼藥吊著命罷了。老夫先開一些補血補氣的方子,你們想辦法給她灌進去,無論如何必須讓她醒過來,否則便是仙丹靈藥也是白搭。”秦子離趕忙接過藥方,隨老大夫出去了。秦子梁看了看榻上的天鳳又看了看天鳶,便蹲下身安慰道:“等會兒我去煎藥,你若累了便讓子離替你。彆硬抗著,你還有我們呢。”短短的一句話,卻讓天鳶冰冷的心裡注入了一絲暖流。“謝謝,謝謝子梁大哥和子離姐姐,真的謝謝你們。”“嘿,這有什麼。你先去洗把臉,晚膳時免得被其他人看出來。自然道長和至真師兄倒是好人,那至善卻嘴毒心黑,被他發現什麼就不好了。”“嗯,好。”天鳶說是去洗臉,但走到半路,卻是一個人躲到一處僻靜地流起了眼淚。她該更堅強的,她該更穩重的,但就這一次,讓她好好哭一會兒,回去後她依然是那個淡定從容的天鳶,不會讓任何人為她操心。淚水打濕了衣襟,打濕了袖口,落到了靈獸譜上。靈獸譜輕輕震動了一下,接著一股氣息迫使其飛了出來。天鳶臉上的淚水還沒有乾,便看到一個虛影自靈獸譜內升起,隨後虛影凝實,漸漸化為了一個銀發男子。那銀發男子起先是閉著雙目的,待他落地,方才睜開。一瞬間,光華瀲灩的銀眸中倒映出少女慌亂的身影。“我沒哭,我沒事,你快回去吧!我......”然而下一刻她便被男子納入了懷中。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度,她忍不住用力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如果能早一點來!我如果能早一點救下大姐就好了!阿九,我好難過,我真的好難過,哇嗚嗚嗚.......”“沒事了,我在,彆怕。”九獄的臉和唇都非常蒼白,但他的神色卻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柔和。他輕輕吻上了她的眉,她的眼,隨後將她整個人埋進了自己懷裡。“即使是如今的我,隻要有人敢欺負你,我便會把她撕成碎片一點不剩。所以阿鳶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會在你身後。”“嗯......”晚膳時,天鳶已經恢複了一些精神,吃完飯後她立馬回房去照顧天鳳了。秦子離想到明天要進行大比,遂搶過了天鳶手上的藥碗讓她去休息。天鳶拗不過秦子離,隻好洗漱一下躺在了榻上,然而迷迷糊糊間她竟然真的睡著了。笠日,天光正好,萬法觀幾人趕來懸空擂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坐好了。天鳶依舊穿著綠色道袍,蒙著麵紗隨自然道長他們坐在了角落裡。待所有參賽者到齊,通天觀的一位長老開始宣布大比規則。此次大比是淘汰製,共十五個道觀參加,每個道觀隻能選擇一名參賽者。選好參賽者後由參賽者來抽簽決定對手。因有十五個隊伍,此輪將會有一個道觀輪空可直接進入下一場比試。自然道長聽到這個開心的拍著扶手道:“輪空好,輪空好。至美你可要爭氣。”天鳶點了點頭,心卻在坐在高位的天麟和她夫婿身上。因天麟是伯翳的大弟子,此次參賽自然坐在了正中間最高的那個位子上,堯羽作為她的夫婿緊隨在旁。天鳶抬起頭冷冷地看向了那對狗男女。這麼高的位置可坐的舒服?等著吧,我會把你們一點一點拖下來,合著血流著淚拖到那九重地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