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獄一語成真。第二日當眾人走出月見淺灘的一刹那,正迎上落日大草原陽光最烈的時候。天鳶下意識的要擋住頭頂的烈日,不想九獄先她一步伸出了手。骨節分明的細長雙手懸在天鳶的頭頂,陽光一下子就被那雙手阻隔在了上方。天鳶眨了眨眼沒有出聲,心口卻急跳了幾下,怎麼都無法恢複平靜。秦雷在邊上見著兩人的親密,心中很是高興,眼裡便也帶了笑。“丫頭!”秦雷叫住了天鳶。天鳶一回頭,竟見那秦雷就要拜下。天鳶趕忙扶起他道:“秦大將軍不可!”“救命之恩實在是無以回報。”秦雷歎了口氣繼續道:“因雲城那段緣分,我原本是想認你做義女的,但你數次救我秦家於水火之中,這認了義女反倒是我們占了便宜。這樣吧,丫頭你若不嫌棄,便叫我一聲秦叔,從此以後我們秦家人也是你的家人!”“秦...秦叔!”“誒!”秦雷高興的應了一聲,便回頭鄭重的看了一眼秦子瑜道:“子瑜,出來!”秦子瑜用著攝魂鬼麵蛛的軀體朝天鳶拜下道:“獸神大人,子瑜曾承諾,若您救了家父,願用餘生侍奉在側。今日便是兌現諾言之時!”攝魂鬼麵蛛的那八隻眼睛恰在此時抬起,定定看向了天鳶。“請獸神大人將子瑜收入靈獸譜,自此之後,大人之願便是子瑜之願,子瑜願為大人奉上性命與信仰!!!”轟隆——那一瞬間天鳶隻覺得耳邊一陣轟鳴,身體內的信仰之力正在快速的翻湧變強,她隱隱覺得自己已經突破了半神的境界朝著更上方邁進了一步。奇怪,明明隻是多了秦子瑜一個人的信仰而已,怎麼會......腦海中剛升起這個想法,天鳶又趕忙搖了搖頭。不,她不單單隻是秦子瑜,她還是攝魂鬼麵蛛。所以......那是屬於妖獸的信仰。妖獸的信仰之力竟能這麼快速的提升實力?如今想來,秦子瑜應該算是第一個信仰她的妖獸。畢竟之前收入靈獸譜中的妖獸要麼是用了強製手段要麼是本身就有信仰,再次如白骨鷲,它因早已身故,即便願意奉獻,也無法為活著的神明提供信仰之力。天鳶複又想到月尊者,他如此之強,怕也是跟身邊收集的奇妖異獸有關。隻是可惜......實力越強大的生靈,它的信仰越不容易得到,否則光靠著靈獸譜內的妖獸,她恐怕都有機會成就神位了。提到神位,天鳶不可避免的又回憶起了前世裡看到的那一個個神。她是不認同他們的,但她自己其實也沒有做好成神的準備。畢竟那個位置所要背負的責任,是現在的她還背負不起的。隻是蠱師村千鳥郡和她身邊的妖獸,就讓她疲於奔命了,更何況還有上界神壓榨下界神的情況發生。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容易應對的。且看她能走到哪一步吧......收回思緒,天鳶想到自己眼下已經是半神了。在去代國之前提升了實力,無疑是件好事。但接下來收服秦子瑜這件事,卻讓人有些為難......秦雷似乎看出了天鳶的顧慮,先一步開口道:“其實我讓子瑜跟著你,也是有私心的。若有朝一日丫頭你找到了幫子瑜恢複成人類的方法,即時便是她的造化了。所以不要拒絕,帶上她吧。我這次雖撿回了一條命,但終究身體是大不如前了,本想跟著你一起去代國的,奈何......”秦雷隻消沉了一會兒,便接著道:“還有雲墨、秦丹、子梁他們,你若看上了誰,便也帶去吧。你此行去代國為九獄尋求破除兩心牽的方法,路上肯定不會太平。代國在對待外域人的態度上可比我們徐國還要強硬,你多帶一個人去也是多一條出路。”秦老太君點了點頭,同意秦雷的看法。“還有林大夫和子離,林大夫會醫術,子離擁有一雙特殊的眼睛,興許也能幫助到你。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說。”秦老太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瞧我這記性,我啊出嫁前有個手帕交,她小我一歲,後來嫁去了代國。上次她來信,隱約說起她們一家定居在了代國的邊境陵城。”秦老太君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塊玉佩塞在了天鳶手中。“這是我少年時與她交換的信物,你若到了陵城,打聽一戶姓詹的人家,將玉佩交給他們的老太君,她看在往年的情分上應是會幫你的。即時你......”秦老太君詳細的跟天鳶交待著怎麼獲取代國人的身份,怎麼得到路引,還有詹家那位老太君的喜好,言語間,無一處不細,竟是將天鳶當作了自己的親孫女般。天鳶一邊聽秦老太君說話,一邊看著她因回憶過往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心裡無可抑製的升起了感激之情。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她和秦家人明明沒有血緣關係,相處之間卻像是真的家人一樣。而她真正的家人卻鮮少有人給她這種感覺。家人,不就是在遠行時會千叮嚀萬囑咐的嗎?家人,不就是憂她所憂想她所想嗎?天鳶輕輕扶住了秦老太君滿是紋路的右手,它早已不再細致,甚至因為連日來的辛勞而變得有些粗糙,但她卻覺得這雙手很溫暖,溫暖的讓她有落淚的衝動。最後的最後,天鳶拗不過了秦家人的好意,帶上了秦子梁、秦子離和秦子瑜。這還是三兄妹堅持下來的結果。至於雲墨、林大夫和秦丹,考慮到秦雷和秦老太君身子不好,外域的情況又變幻莫測,天鳶留下了他們三人。兩撥人又交代了一番,才依依惜彆。秦雷和秦老太君決定回千鳥郡暫歇,天鳶則打算引出這落日大草原裡所有的妖獸,借著它們的勢,一舉進入代國。想到就做,待秦雷他們已經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天鳶閉上雙目召喚出了血衣。而九獄則化為原身張開九張巨大的嘴,朝周圍發出了暴虐的怒吼聲。吼聲乍起,驚到了落日大草原上所有的野獸以及妖獸。那些隱匿在洞穴和叢林深處的妖獸們更是紛紛探出腦袋,臉色凝重。便在這時,血衣也猛地睜開了雙目!恐怖的氣息以血衣為中心逐漸的往遠處不斷地擴散,那普通的野獸早已匍匐在地不敢動了,而妖獸中也不乏弱者已經低下頭顱。九獄陰冷一笑,與血衣錯開方向,循著妖獸的氣息便襲去了。過不多久,落日大草原上徹底亂了套。空中飛的,陸上跑的,均驚恐的在草原上奔逃著。一開始還隻是普通的野獸,代國的軍隊看到隻以為是遇到了獸潮。但漸漸的隊伍後麵出現了妖獸的蹤跡。有身如銀沙形似馬的漂亮妖獸,踩著點點銀光踏在空中;有一邊白毛一邊黑毛的狼型妖獸,在陸地上瘋狂的跑動著;還有滿身包裹著火焰的雄獅,頭頂月刃的漆黑色豹子以及全身長滿毒藤的大象。它們都在草原上瘋狂的向前跑動,從遠處看像是它們在驅趕前麵龐大的獸潮。但隻有它們自己心裡清楚,它們是在逃命!它們不想被那兩個怪物殺死!而這番情景落在代國的軍隊眼裡,便是落日大草原上的妖獸造反了!那領頭的將軍見鋪天蓋地的野獸朝他們這邊奔襲而來,哪還說得出列隊迎敵這種話,趕忙騎上馬就要逃命。他這一逃,讓底下的士兵們亂了套。沒人指揮的士兵,猶如一盤散沙,不過一會兒就被獸潮吞沒了。而那個騎在馬上的將軍本是想要逃回代國求援的,但後方沒了阻礙,獸潮移動的速度更快了。他尚未走完一半的路程,便被衝在最前麵的一頭獅子撞倒在地,接著一陣如擂鼓般的踩踏,他最終也不過是淪為了野獸腳底下的一灘爛泥。坐在佘雀身上的秦子離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彆過了頭;但天鳶卻對那名將軍生不出什麼同情。當初代徐兩國攻入花山迷霧,殺了他們多少百姓?況且這名將軍麵對敵襲,沒有絲毫作為不說,反而棄了底下將士,隻顧著一人逃命,這樣的人落得如此結果實屬活該。天鳶收回目光,朝血衣和九獄發出指示。頃刻間,獸潮的速度變得更快了。等到陵城守軍收到消息的時候,獸潮幾乎已經要兵臨城下了!守軍將領慌亂之下一邊勸誡周圍的百姓避難,一邊組織隊伍要去應對獸潮,但令他憤怒的一幕出現了。早已被通天觀馴服的百姓們遇到這種情況,第一時間不是逃命,而是跪在地上乞求代國國師伯翳降臨。在他們心裡,代國國師伯翳地位超越了他們自己超越了帝王,他便是他們心中的神。他們打心眼裡覺得無論遇到任何困難,國師都會在第一時間來幫助他們。於是陵城守軍正在緊鑼密鼓的配上武器列陣時,城中百姓卻是一片安然的跪倒在地。仿佛他們迎接的不是獸潮,而是某種無上榮耀。正在佘雀身上觀察著代國百姓的天鳶她們也愣住了,雖早就聽說代國百姓崇尚道教,但如今這個情形怎麼看都非常不正常。秦子離有些不安的問道:“我們真的要將這些野獸趕進城中嗎?他們會死的......”天鳶並不喜歡殺生,她想了想收回了最後方的血衣,徑直來到了九獄身邊。“接下來怎麼辦?”“待那些野獸攻破城門,我們便將後麵的妖獸收入靈獸譜中。即時你想法子將那些野獸驅趕向另一個方向,我和子離他們則趁亂混入人群。”“這麼麻煩?”九獄涼涼的看著那群跪在地上無動於衷的百姓道:“何不將他們一起......”天鳶搖了搖頭。“人多方好隱藏。”“你啊,恐怕也是不忍取他們性命。”九獄趁機將天鳶拉入懷中,溫存了一會兒才放開她道:“走吧,去收服後麵那幾隻妖獸。隻是可惜了隻有七隻。”說到這時,九獄的銀眸中有些隱憂。七隻還是太少了,離四十九這個數目仍舊差了許多。九獄在考慮要不要隻身回外域再去尋覓一些妖獸的蹤跡,但天鳶卻拉住他的手道:“你陪我去。”“我......”“阿九陪我去,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了這麼多妖獸,它們定會欺負我的。”聽到天鳶叫自己阿九,九獄的整個眉眼都柔和了下來。罷了,我走了,誰來護住她。總歸是我答應了要永遠與她在一起的。往後無論她去哪裡,我都會跟著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九獄鄭重的站在了天鳶身後,那一刻,他便是她的依靠。天鳶笑了,拉住九獄的手往獸潮內大步走去。沒有獸類敢攔住他們,它們紛紛讓開了一條道。天鳶取出靈獸譜,九獄一閃身阻下了那幾隻妖獸的退路。一切不過是半盞茶的工夫。天鳶早已不是過去的天鳶,九獄也恢複了大半的實力,那七隻妖獸本就是小角色,被收拾了一番後就相繼被收入靈獸譜中。至此,靈獸譜內已經有二十八隻妖獸了。也就是說下次戰鬥的時候,她已經能召喚四隻妖獸了。